這些舊事,林聞安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了,不知為何今日竟然時隔多年又夢見了徐大,或許真是太疲累了吧。
起身推開窗一看,天已經黑了,唯有極遠處還有一線尚未完全沉沒的夕陽,他目光沉沉地望了一會兒,那一縷光終究還是落下去了,天地歸於黑暗。
他垂下眼眸,抬步推開了門,嚇得門口正盯著地磚發愣的福來險些跳起來,趕忙要行禮,便聽林大人邊走邊道:「屋裡的晚膳,你們二人分了。」
「都回去吧。」
福來愣在原地,都來不及說一句話,林大人那頎長挺拔的背影已經轉過長廊,匆匆走了出去。
他還是頭一回見林大人走得這麼急切。
不過也是,他已兩日沒回家了。
最初,林大人來軍器監時一忙便不知時日,能熬到除夕前夜才回家,後來,他又忽然變了,不管多晚都會出宮歸家。
那時福來和財來兩人還躲在自己屋裡嘀咕過這件事。
林大人是不是說親了?福來很有些懷疑。他們認得的一位老內官說過,人吶,若有了心上人,便會日日想見她,恨不得時時與她在一起,哪怕無所事事、相顧無言都會覺著心中喜悅。
瞧林大人這模樣,可不就像老內官所說的那樣麼?如今不光回得勤,還總抽空寫一堆他們看不懂文章、編一本什麼書,為著殿試的事兒三番五次去尋官家。上回福來跟著伺候他,在福寧殿外等候時,還聽見官家啃著鴨子憤怒地罵他:「你這都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,也值得你特意來尋我?拿去拿去,下回你找梁大璫要就是了。」
罵完,官家又忽然「嘖」了一聲,醒過神來,若有所思地看著林大人:「明止,你不對勁啊。」
確實不對勁。
而且,前些日子晚膳里有道苦瓜釀肉,林大人竟然還對那道菜笑了!福來實在不明白,這苦瓜有什麼可笑的?
種種蛛絲馬跡,福來越想越覺得其中必有貓膩。
不過麼,林大人這歲數,說一門親也正常,他都算耽擱了的。也就先帝朝還不風靡榜下捉婿,否則照他這樣的風姿,早被人搶得五馬分屍……呃不對,五馬分屍不能這麼用……福來用沒兩滴墨水的腦子努力地想著其他的詞兒,想不出來,反正是搶破頭的意思!
林聞安已踏出宮門,晚風初涼。
他走過御街,穿過喧鬧的夜市,步履匆匆往國子監夾巷走去。當他走到巷子口,遙遙望見巷子深盡頭那豆昏黃燈火時,步履不覺緩了下來。
腔子裡淤積的血氣與舊事也寸寸消融。
他一步步靠近那點光,愈近,他身上的陳舊、傷疤、血痕好像也被那燈火滌盪、抹平、癒合。等他站到姚家的院門前,也站到了燈火籠罩之處,便看到了發現他回來,突然將腦袋嗖得縮回窗台下假裝沒看見他的如意。
他便抑制不住地想笑。
林聞安自小就比旁人更聰慧敏銳,記性也一向優於常人。他自然也曾像個旁觀者,一步步看著自己是如何對如意心動、靠近的,他沒有掙扎,反而像算火器噴發的火焰射角一般,試圖冷靜去解剖自己的心。
但他失敗了。
林聞安做什麼事情都習慣有條不紊、按部就班地進行著。這世上在他眼裡並沒什麼難事,大部分事情對他而言,根本不需要動腦筋就能做好。唯獨一對上如意便會亂套,他的身體不聽使喚,總會比他的理智更迅速地做出一些被他劃分在衝動、感情用事之中的反應。
就好比宮門前那晚。
林聞安在回去的車上便明白了。
感情之事,用算學算不明白,聖人言講不清,更無法用理智去衡量。
喜歡便是喜歡了。
身體比他的心更坦誠直白。就像他此時此刻,他站在夜色里,她在燈火中,不過隔著一扇窗,他一切冷風寒意都從身上消退融化,而他的心卻如被撥亂的琴弦,需用盡全力克制,才能保有藏鋒於鞘的冷靜自持,不被隨意牽動心神。
他知道自己比她年長,也知道她一直都被先生保護得很好,她小他七歲。他十七歲進士登科時,她都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玩布孩兒的小姑娘,林聞安也能察覺到如意對他的濡慕與悸動,但那是愛嗎?其實是或不是都無妨,他不能引導她,不應蒙蔽她,更不能拿這份心意縛住她。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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