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這個「小麻煩」剛被帶回來時,林聞安不願姚如意半夜還辛苦起來給驢溫奶,頭幾夜沒葫蘆奶瓶時,都是他起來溫奶餵它。小驢熟他的氣味,還拿腦袋拱了拱他的手心。
接連被兩人的手擼得腦門的毛髮蓬亂,門檻又高,姚得水只好窩在灶房門口,一雙圓溜溜的大眼往裡瞅。它身上淺灰胎毛還沒褪盡,可長得比初來時圓潤多了,毛也厚,團在那兒,活像個長了灰毛的桃子。
林聞安挽袖幫著換煤餅,瞥它一眼,心下不由有些納罕:……為何只要經了如意的手,不管是貓狗驢,都跟餵豬似的,沒過幾日便能長得這麼胖乎呢?
天氣一暖,連最精瘦矯健的大黃都吹氣似的胖了一圈,臉上那道疤都給撐開了些。
姚如意不知自己正被人吐槽是養豬的。
她正把雞蛋對半磕開,小心翼翼地將蛋黃單獨滾到其中一半蛋殼裡,分離出兩顆蛋黃,之後便在陶盆里加上糖、澱粉、一瓢牛乳,交給林聞安攪拌均勻。
她順手把陶鍋坐上火,等微微熱了,將那奶黃的糊糊倒進去,小火慢熬,此時手裡的木勺也得不停地一圈圈攪著,直到熬到濃稠得能掛住勺了,這才倒入大碗,震平,擱著晾涼凝固。
待凝固好了,倒扣出來,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塊,碼在陶烤盤上。那邊林聞安已升好了烤餅爐子。爐火正旺時,姚如意又打個蛋黃,用小刷子細細給每塊牛乳刷上一層金液。
推進爐膛,不出兩刻鐘,拉出來,就成了。
做好的烤牛乳頂上那層因刷了蛋液,烤出來是焦糖色的,方塊其他面兒則是鮮嫩的金黃色,表皮焦香,裡面清甜嫩滑,咬一口像單獨吃蛋撻裡面的芯似的,奶香味十足,她糖放得不多,甜得正好。
正好一人一盤,挨著在廊下坐了。
給姚得水也分了幾塊,切開晾涼了才放它面前,讓它自個吃。
驢小時是能吃蛋黃的,如姚得水這般體弱殘疾的小驢,能吃些也能養得壯些,但也不能多,怕太肥。姚得水聞到味道,早拖著小車跟過來,夾著嗓子地「咴咴」叫,急不可耐。
姚如意瞧著直樂,真不愧是她養的驢啊,跟她一個樣兒,是個吃貨。
午後風涼爽,陽光濃稠地潑了一地。
姚如意和林聞安便這般並肩坐在廊下,吃著烤牛乳。焦糖色的表皮脆韌,咬下去「咔」地一聲輕響,內里卻是鮮嫩的金黃,顫巍巍、滑溜溜的,剛含進嘴裡,濃郁的奶香便化開了,混著恰到好處的清甜,溫溫潤潤地滑入喉嚨。
林聞安素來對吃食興致不高,此刻見姚如意吃得眉眼彎彎,用筷子拈著那小小一塊,便也多吃了幾口,此刻似乎連風拂過都覺著是甜的。
吹著風,自己吃著,順便看著姚得水也狼吞虎咽地吃著。
家裡只有他們兩人一驢,四下里靜悄悄的,只聞風聲葉響。
廊下很寬敞,兩人卻坐得很擠,姚如意近來很喜歡挨著他,只是坐在他身邊,胳膊輕輕觸碰到,都會覺著很開心。
姚如意沒敢讓姚得水吃太多,沒幾口它便吃完了,又拋開兩人,去追風穿過茂盛的菜葉子,那落在地上不斷蕩漾的影子。
不知哪飄來的一縷柳絮,白絨絨的,沾在了林聞安烏黑的鬢角。姚如意瞧見了,心念微動,便側過身去,伸出指尖,輕輕替他拈了下來。
她收回手,指尖還捻著那點輕軟的柳絮,正巧撞上他望過來的眼。
他原本微垂著眼帘,專注於她指尖的動作,此刻抬眼看她,那眼神清澈見底,又帶著被春日曬暖的溫度,無聲無息便將她籠住了。
午後的光恰好滑過他挺直的鼻樑,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溫柔的陰影。
小院清寂,風也溫柔,光也溫柔。
姚如意的心,像被那同樣溫柔的目光輕輕撞了一下,又像是被自己指尖殘留的、他鬢髮微涼的觸感所牽引。一種說不清、道不明的依戀,毫無預兆地從心底最柔軟處瀰漫開來。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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