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再也馱不動她了。
兇巴巴的老頭更凶了,我時常聽見風中傳來他在對面那間大屋子中氣十足罵人的聲音,我抖抖耳朵尖,打個長長的哈欠,又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著曬太陽。
我的人笑著挨在她的公人身邊,湊在他耳邊悄悄說:「如今外頭的人都說,流水的學子,鐵打的姚博士。在國子監的學子,若是沒被姚博士用戒尺打過,那都不叫在國子監讀過書。」
歲月對人與狗都是公平的,連家裡另一個、做好吃的老頭也開始拄拐了,但他還是倔強地日日早起為一大家子做飯燒菜。
引火、淘米、切菜,篤篤地響。
滋啦,下鍋了。
這些鐵鍋碰灶台的聲響,便是小院裡的晨鐘,我每日聽見這些聲響,便會伸一伸前腿,起來過去看看。他也是個很好的老人,總會趁著肉剛下鍋,沒下鹽油,給家裡的貓狗們先留出幾盤子香噴噴的肉來。
他還總給我吃蛋黃,我已經是一條老狗了,但毛卻沒有像巷子口那個的大黑狗那麼禿,還油光水亮的,便是多虧了他。
他不僅很會做人飯,也很會做狗飯呢。
我的人心疼他,常去灶房門口勸:「叢伯,您歇歇手,讓我來吧。」
他總是不抬頭,把手裡的鍋鏟翻動得更有勁了,瓮聲瓮氣地回:「歇啥?我還幹得動,你別管我了,我就愛給你們弄口熱乎的。」
人和狗都拿他沒辦法呢。
崽子還沒桌板高呢,就開始上女私塾了,聽聞是一個叫馮七娘的女子辦的,不在國子監附近,得穿過好些條車馬喧闐、人流如織的大街。
雖有人駕著馬車相送,但我還是不放心,總是趁著人不注意,咬住她的書袋子,跳上車跟著她去。
她低頭瞧見我,大眼睛彎成了月牙,小手偷偷撓撓我的耳朵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