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街坊們說這位新帝跟前頭那個不同,不是個好色的主兒。」
崔雪朝無奈,這膽大的媽媽竟連帝王小話都敢說!
膽大但有分寸,還記得退開旁的下人。
她嚴令秦媽媽往後不可胡說,她參選秀女意在某個郎將乃是家中大事,不好宣之於口,「萬一惹來陛下猜疑父親對新朝不滿就不妙了。且各地秀女加起來數百,我資質平平,沒什麼好怕的。」
又想起,「你聽過新帝的傳言,說了什麼?」
秦媽媽興致來了。
「大姑娘聽過慶城一戰嗎?」
崔雪朝:「隱約知道些。」
慶城是北境與胡部交接處最大的一座城池,前朝時設為商關,互通貿易。幾年前胡人南下,奪去的第一座城就是慶城。再後來新帝率兵抗敵,關鍵勝局也在那裡。
「只聽說慶城一戰格外慘烈,將士們贏得艱難。」
秦媽媽:「死了好幾萬人,這位的爹娘就是在那兒沒的!」
「大姑娘知道那對夫妻是怎麼沒的?」
「傳聞兩人被叛徒綁了送給胡人為質,要挾這位退出慶城之後議和。這位也是狠的,砍了胡人使臣的頭祭旗,陣前飛箭親手奪了爹娘性命。」
崔雪朝是頭一回聽此秘聞,愣怔過後,心底為這位新帝隱痛。
「大姑娘,您說,能親手殺了爹娘的人,那心腸得多毒!」
秦媽媽的目光看不到北境慘遭胡部屠戮後的慘狀,她也不明白領軍之人忠義抉擇的錐心。
她是被兒子發賣過兩回的,她有她小鄉民的苦楚和酸澀,被負了生養恩情,她的井口碎得稀巴爛。
崔雪朝沒與她分辨道理,只吩咐今日話不可再對人提起。
隔日家中請來教規矩的嬤嬤到了。
崔雪朝和崔荷照著嬤嬤定下的時令,每日卯中起身上課,上半晌學女訓女德,午時歇半個時辰,下晌午學宮規清課。
所謂清課,是高門貴女必修的八門雅,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等藝。
崔荷出身外埠,民風開放,舉止言辭隨心慣了,學起來艱辛不少。
崔雪朝出身王都,幼時也曾上過女師課,應付起來不難,但一堂課上總會疏漏幾處,不至於讓崔荷一人挨訓。
規矩嬤嬤看在眼裡,並不挑明。
來前她已在崔大人跟前得了令,曉得這兩位意不在爭鋒,只求不出錯。
辭別時,她隱晦地提及崔家二姑娘:「二姑娘有股子不服輸的勁兒,每堂課力爭得優。」
崔舉:「那孩子貪玩,讓嬤嬤辛苦了。」
嬤嬤:......
夜半噩夢,又夢見自己被刀鋒抵在頸後押下大牢,崔舉呼哧驚坐而起。
平復許久,腦海中突然迴蕩起白日嬤嬤說的話,莫名覺得對方離去時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複雜,像是在暗示什麼。
翌日天不亮,宮裡使者接上崔府二女,迎著晨曦進了守備森嚴的重重宮闈。
宮牆高得一眼望不到邊,闕羽錯落,瓦片重疊閃爍著刺目的耀光,不知是誰家車馬懸了銅鈴,發出幾聲清脆的撞擊聲,繼而像是察覺這點微末動靜驚擾到寂涼深宮,很快消失。
崔雪朝踩著宮階,領好牌號,在宮人的指點下站定。
崔荷在她左側。
無人出聲,偶有好奇打量的目光,被站在最前端的宮人一瞪,嚇得再不敢亂看。
站規矩。
這是秀女選的第一場。
崔雪朝保持著靜站的姿態,一動不動。
隊伍中有人堅持不住,落地時悶響。過後,有淒淒女子哭音。
不知過去多久,宮人發話,按牌號進屋休息。
堅持下來的眾人齊齊鬆一口氣
第3章 陛下,那是崔家長女
崔雪朝領茶字牌,緩過雙腿麻勁,進屋時已有三人在了。
彼此互相看看,都很矜持地不願率先開口。
崔雪朝看向唯一空出來靠窗的位置,過去坐著歇。
沒一會兒宮人送來統一簡樸的秀女服。
換好無事,有人耐不住無聊去外頭逛。崔荷尋過來央崔雪朝同她一道去御花園看景。
秀女起居在錦繡宮,緊鄰御花園,方才有人問過看門的宮人,並不禁秀女走動。
崔雪朝怏怏擺手:「晨起不小心著了涼風,又站太久,我有些不舒服,你自己去玩吧。」
聞言,崔荷急忙鬆手,嗔言:「姐姐怎麼不早說?」
萬一病氣傳給她可怎麼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