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硯笑著應了,兩人走到離玉帶橋不過幾步路的河岸邊,興許是知道花燈節當天這附近人擠人的盛況,岸邊楊柳樹下,砌了一道花崗岩欄杆。
這時人們都在往橋上走,岸邊人還不多,謝硯倚在欄杆上,看見織玉為難地摸了摸頭上的木簪。
「覺得太簡陋了不喜歡嗎?謝家有幾間不錯的首飾店,專供宮中,等回南齊了我帶你去看一看?」
「啊……不是。」織玉立刻否認道,說完又覺得不好意思,頓了一會兒才說,「只是覺得我好像用不上。」
簡陋倒也是事實,河邊攤販上十幾文錢便可買到的小東西,怎麼想做工也不會多精巧,但其實是因為,她平時要麼幾乎不帶首飾,要麼都是特製的首飾。
比如簪子,一定是中空的,其中不是裝了暗器就是裝了毒藥,再比如鐲子,往往暗藏刀鋒,展開便可成為一把小小的匕首。
織玉看向手中的耳墜,大約只有它,稍微實用一點了,因為她不喜歡用耳墜做暗器,也因為,相思子本來就是有毒的。
想到這兒,她覺得哭笑不得,捏住耳墜晃了晃,忍不住問:「公子你是不是故意的?」
她記得,當時他還不經意的問了那小販一句,這樣的耳墜做了幾對,那小販以為他想全部買下來,十分遺憾地說這豆子太難得,只有這麼一對。
謝硯但笑不語,半晌修長的手掌忽然覆上她的指尖,「我看你總是看它,想來是對它最滿意了?」
織玉神情恍惚了一下,楞楞地點了點頭。
亥時將近,在他們對話的短短几息之間,橋上擠滿了人,來得晚的人見上橋無望,於是盯住了橋旁的河岸,岸邊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。
人潮如流水,漸漸沉浸在節日的氛圍之中的織玉終於想起自己護衛這一身份,站在謝硯身前,擋開幾個被擠過來的行人,但是行人越來越多,即使是她也開始力不從心,擋住了這邊,另一邊又有人匆匆而過,眼見著就要撞到她的肩膀上。
「過來。」
織玉已然注意到了,但似乎也無法閃躲,躲過了這一頭,另一邊又躲不過,正認命地站在原地,忽然腰上一緊,耳邊聽到謝硯無奈的聲音,一瞬間的戒備消弭不見。
謝硯將她攬至身前,感受到臂彎中的纖薄的身軀由僵硬變得柔軟,嘴角噙著笑,抬頭望向深色的天空,「要開始了。」
像是為了回應他的話,人群也更加躁動起來,或是高聲喧譁或是竊竊私語,都在談論著煙花是不是快到了,人們更加急切地想找到一個觀賞的好位置,時不時推搡碰撞。
但這些都與織玉無關了,她被圈在他的臂彎中這方小小的天地里,看到人潮的涌動都被他擋在身後。
冰涼的欄杆抵在她的背後,寒氣滲透進薄衫之中,轉瞬又被腰間的灼熱驅散,織玉竟在此時想到了舞獅的台子前敲鼓的人,那人裸露在外的手臂線條健壯結實,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,可是她卻能感受到,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線條更加流暢有力。
冰火兩重天之下,她出神地盯著他的下頜,疑問、退縮、膽怯都在這一刻消失無蹤,只想將時間無限延長。
不知是誰叫了一聲:「馬上開始了。」
喧鬧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,眾人屏息等待著煙花升空。
在這樣的靜謐之中,謝硯察覺到身前之人的心不在焉,略一低頭,看到她低垂的眸中隱隱流動的暗色,喉結微動,慢慢俯下身去。
織玉感覺到他的臉越靠越近,呼吸聲也越來越清晰,理智告訴她應該躲開,身體卻一動不動。
就在這時,亥時的鐘聲一響,隨著砰砰砰的響聲,絢麗的煙花準時升上夜空。
曖昧的氛圍被煙花聲和鐘聲打斷,他們不約而同地抬頭向夜空看去,各種顏色各式圖案的煙花接連不斷地炸開,將夜空點綴成最完美的畫布。
玉帶橋不愧是最佳的賞煙花地點之一,即使是在橋下,看到的景色依然奇麗壯觀,煙花如雨落下,仿佛觸手可及,又如一陣輕煙,消散在半空中。
第55章 煙花
也不知過了多久, 煙花逐漸變得黯淡,直至徹底消失。
夏夜的天空恢復了繁星閃爍的模樣,擁擠的人群心滿意足地從橋上下來, 四散匯入河岸邊的街巷之中。
織玉的手下意識地搭到欄杆上,卻讓她仿佛被燙著了似的,唰的一下收了回來, 這冰涼的觸感讓她又回想起了那隻放在腰側火熱的手掌, 臉上似羞似惱。
相擁的姿勢一直維持到了人群散去, 她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放開她的, 只記得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,形形色色的人自他們身邊走過,分明沒有人看她, 她卻仿佛覺得每一個人都在打量他們, 臉上各式各樣的笑容也都變成了揶揄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