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燈的燈光照耀之下,織玉的臉漸漸染上緋色,她不由得想到剛才他低下頭來時的眼神,如何不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,甚至手上的溫度也在提醒著她,他想要的是什麼。
她幾乎就要不管不顧了,微微仰著頭,正要踮起腳尖,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個頭戴幃帽的婦人,手抱食盒從旁邊經過,突然腳一崴,往織玉身上撞了過去。
婦人的動作逃不過織玉的眼睛,她從旖旎的氛圍中脫離,眉心微皺。
難道又是刺客?
織玉拉著謝硯躲開,婦人躲閃不及撞到欄杆上,發出一聲悶哼,而後卻像有人追趕似的,一聲不吭地匆匆離去。
謝硯看著婦人離去的背影,他一開始也和織玉做出了同樣的判斷,這婦人也許是個刺客,可是很快發現,雖然行為怪異,可是這婦人不會武功,也沒有實際做出什麼事情。
正沉思間,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。
他低頭一看,織玉的神情有些恍惚,「我們離開這裡吧。」
***
月亮自地平線慢慢爬升,路過枝頭屋檐,落在東南的天空之上,月暈忽然出現,明亮的彎月像是被蒙住了一層薄紗,界限逐漸變得模糊起來。
河水越過玉帶橋下的窄道,河道又漸漸變寬,水流趨於平緩。
一切靜謐與美好轉瞬即逝,織玉拉著謝硯在月鹿的大街小巷中穿行,越走越快,幾乎快要跑了起來。
剛剛那個婦人,是她認識的人。
那人姓虞,是溫家服侍溫二夫人的僕人,不知道名字,只知道大家都喚她三娘。
虞三娘平日裡待人和善,從不與人爭吵,又時常幫助那些剛進府的小丫鬟,因此在溫家人緣極好。
織玉曾經與她接觸過幾次,的確和傳聞中一般溫柔,除此之外就再沒了更深的了解,要不是剛才她出了聲,織玉還認不出她。
織玉沒想到,這一回,她會幫自己這麼大一個忙。
在其他人看不見的視野里,虞三娘悄悄用手指指了一個方向,而當織玉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時,只見不遠處的塔樓之上,站立著兩男兩女四個熟悉的身影。
織玉一一看過去,心中涼了大半,徐明碩、薛夫人、霍芝茵,還有溫如禪。
距離相隔太遠,她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,亦無法分辨他們是否看到了此前的一幕幕。
塔樓已經漸漸看不清了,她卻還是覺得身後像是有猛獸在追,如水的月色不再溫柔,反而散發出寒意。
她一邊悶頭向前走一邊懊惱,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已經許久沒有出聲,只有腳步聲靜靜跟隨。
許久之後,也不知走出了多遠去,穿過一條昏暗的巷子,他們又來到了靜月河邊,這一處顯然與玉帶橋相隔甚遠,但她依然有些不放心,忐忑地回頭看向身後,卻撞進謝硯幽深的眼眸之中。
「你在躲誰?」
織玉怔住,心頭的慌亂逐漸褪去,放開他的手掌,輕咬下唇沒有回答。
謝硯上前一步,臉上並不見任何不悅,織玉卻感覺到了壓抑,他扯了扯嘴角,「難道是在躲溫如禪?」
他看見了?
織玉猛地抬起頭,剛才他明明背對著他們,不該看見才對……是了,她著急忙慌地拉著他逃離,沒有任何解釋,換了是誰也會覺得奇怪,從而回頭看一眼,也很正常,她應該慶幸,他關注的重點是溫如禪,而不是徐明碩。
畢竟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告訴他,自己其實不僅得罪了溫家,還在為徐明碩做事。
「我是在躲溫家的人,溫如禪在那兒,那裡一定也還有別的溫家人,要是有人認出我了,我怕會連累你。」織玉只能這麼解釋道,說完又忍不住在心裡唾棄自己。
「原來是這樣。」謝硯的語氣很平靜,難以分辨他有沒有相信,但至少未再提出疑問,「下次你可以直接告訴我,我會幫你的。」
織玉心裡很亂,胡亂地點了點頭。
謝硯重新牽起她的手,沿著河岸順著水流的方向前行,「慢慢走吧,就算看見了,他們也追不上來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