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久,他啞聲,「節哀……」
人死,不能復生。
芙蕖全然聽不見,依舊我行我素,還在為遲淵止血包紮。
遲淵陡然離世,並未擊潰北辰軍,反叫眾人紅了眼,像失了神志的猛獸在姜人之間橫衝直撞,氣勢再次攀升。
遠處的姜元義靜靜看著這一幕,看芙蕖為另一個男人傷心欲絕,他攥著弓箭的指節青白。
事已至此,沒有回頭的可能,索性提劍直衝葉憬等人而去,謝千鈞與謝安不敢懈怠,竭力應對。
叮叮噹噹的聲響在耳邊迴蕩,芙蕖替遲淵包紮好傷口,血已經止住了,她頹然跪坐在旁,面如死灰。
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,她知道的,這一次,遲淵不會回來了。
「太子哥哥。」
她想起了這個久違的稱呼,喃喃開口。
姜元義以為自己聽錯了,還在與謝家兄弟糾纏。
「太子哥哥,收手吧。」芙蕖又一次重複。
姜元義愣了愣,趁這功夫,謝氏兄弟合力將他擊退半步。
姜元義沒有抵抗,及時穩住身形後,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芙蕖。
芙蕖沒有看他,而是茫然盯著虛空說,「太子哥哥,一切都如你所願了,收手吧。」
哥哥失去了謝雅鬥志不在,遲淵也死了,再打下去,北辰軍死傷殆盡,桑山也將不復存在。
姜元義的目的達到了,他的雄圖偉業,已經實現大半了。
還有什麼斗下去的必要。
姜元義喉頭滾動,發澀得離開,「芙蕖……」
他有些慌。
明明殺了遲淵是一件多麼暢快的事,他做夢都幻想這一天的到來。
可真的到來了,遲淵真的被他殺死了,他卻心慌了。
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永遠離開他,再也抓不住了。
芙蕖閉了閉眼,臉上的淚痕早已風乾,她累了。
一切都因她而起,那就因她結束,還眾人一個太平。
芙蕖撐著地面,緩緩站起身來,朝姜元義走去。
姜元義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劍,在他清醒的意識到,朝自己走來之人不是別人是芙蕖時,那股下意識的防備散了不少。
他調整好思緒,努力擠出溫和的笑,就像當初他還只是個如履薄冰的太子,那張溫和的面具幾乎時時刻刻都掛在他的臉上,那也是芙蕖最習慣的狀態。
他不想讓芙蕖害怕。
「芙蕖,你……」
他想問,她是不是回心轉意了,可話到嘴邊,眼角餘光瞥見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遲淵,又咽了回去。
芙蕖的性子執拗,她多半是恨他了。
姜元義抿唇。
芙蕖艱難地拖著腳步,「太子哥哥,從前在皇宮裡,只有你對芙蕖好,芙蕖都記著,所以,芙蕖不恨你。」
她不恨他,只是恨自己罷了。
芙蕖側著頭,淚水模糊了視線,還在一步,兩步,艱難地走向他,「太子哥哥,你還想要什麼,不若就直說了吧,你還想要如何,才願意停手,才肯放過北辰?」
姜元義眸色閃了閃,這是,向他妥協了嗎?
「朕說過,只要你回來,過往一切,朕既往不咎。」
芙蕖定定看著他,敏銳捕捉到他說話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狠厲。
他不追究的只是芙蕖,至於其他人,當然要清算了。
停手?怎麼可能!
無論是身為君王還是一軍的主帥,事情發展到這一步,就該乘勝追擊,將敵人一網打盡,往後才可高枕無憂啊。
芙蕖還是太天真了。
只是這些話他不會與芙蕖明說,他還是希望在芙蕖面前,自己依舊是她心目中值得親近依賴的太子哥哥。
芙蕖看著他,點點頭,又自顧自地說,「我知道了。」
她知道了,姜元義不會輕易罷休的,她還能有什麼辦法阻止他呢?
「那你快過來。」姜元義放軟了聲調。
芙蕖悶悶的「嗯」了一聲,停下了腳步,沉默半晌後喃喃地問,「是不是只有我不在了,一切才能風平浪靜?」
像是在發問,又像是自言自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