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倘若, 女子考過了男子,您就准許臣女興辦女學堂, 且允女子科考,同男子一般入仕登科。」她的提議驚世駭俗, 旁邊孫公公嚇得連忙跪地擦汗,她卻不卑不亢,聲音平靜得如一潭死水,「倘若臣女的學生輸了,女學堂就此作罷,臣女也願意削去郡主名號,貶為庶民,發配遠疆,此後再不入京。」
「如有違背,願受凌遲之苦。」
她輕輕握住自己的手腕,抑制住身體的顫抖,望向上座的目光堅毅決絕。
皇帝似乎也被「凌遲」二字震住,他吞咽了一下口水,凝視著這個初為人婦的青澀女娘。
柳安予甘願賠上性命的一場豪賭,於皇帝而言,卻像是一場玩笑。
他並不認為一個身居閨閣的高門貴女能翻起什麼風浪,良久的沉默思考的,不過是倘若她真的死了,長公主、顧府、燕王等處都該如何交代。
他似乎認為這是一場必勝的局。
「你小小年紀,幹嘛喊打喊殺的,你為人妻女,總要為家里考慮。」皇帝苦口婆心地勸告,毫不在意地吹了吹茶沫,神色從容,「凌遲二字......太重。朕,看得出你的決心,既你執意要賭,朕便順水推舟陪你賭上一回,只是,朕還有兩個條件。」
柳安予聽出了他言語中的輕蔑,卻不得不低下頭去,咬牙從齒間吐出語句,「請皇上賜言。」
「一則是,顧都虞候原為探花,已然熟知科考事宜,你辦學堂,不得聘他為師。既你覺得女子學力強,從上至下,便都要請女老師教學,如有違背,朕不輕饒。」皇帝唇角噙著一絲得意,慢條斯理地又繼續道:「二則是,無論賭局結果如何,今日你假冒官員,闖入宮闈,已然是錯。但念你一百笞杖未愈,便緩期,擇日罰你。」
皇帝微微思忖,眸中是上位者的從容,「就三月之後罷,勝負一分,你在你的學堂前,跪著,受笞杖三十,由慎刑司派人責笞,你可願意?」他眸光銳利如劍,看戲一般落在柳安予身上。
柳安予頓了片刻,開口恭敬,「臣女,願。」
不一會兒,孫公公就擬好了告示,皇帝抬起玉璽留下印跡,手指動了動,示意孫公公將告示遞到柳安予面前。筆遞到她手裡,她趴在地上寫下自己的名字,一筆一划寫得認真,清秀卻帶著風骨。
孫公公剛要躬身將告示抽走,卻見她狠狠咬了一下食指指腹,蓋上血指印。
血色鮮紅,很快便殷到絹布下面,乾涸變成深棕色。
柳安予退出去,路上不經意抬頭,她看似恭敬的目光掃過皇帝身上金絲繡龍的龍袍,緩緩地,落到他被燈火照射得熠熠生輝的冠冕。
她青澀的面龐下,掩蓋著難以察覺的野心,不動聲色地盯著皇帝將茶水飲盡,不解渴似地將一壺茶水全都喝乾,再靜靜,掩下眸底情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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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賭的告示貼在了楣板上,看熱鬧的人圍著楣板,指指點點、議論紛紛,長公主、李璟、燕王......遞來顧府的信件不計其數,來問的小侍、婢女通通被攔到顧府門口。
柳安予照常將小案擺在顧淮的床邊,鋪開宣紙靜靜繪著,顧淮聽著外面的喧鬧,支著下頜看向柳安予的側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