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淮丟了劍,深邃的眼眸中仿若暗藏了一個劇毒的蠍子,正搖擺毒勾,時刻準備著刺穿眼前人的喉嚨。
「皇上,您在怕什麼?」顧淮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,微眯著眼,「臣已將叛軍悉數俘虜。」
皇帝恍然回神,顫巍巍地扶著顧淮的胳膊起身,渾濁的眸透出一絲清明,「......是,是,朕是皇帝......愛卿!」皇帝一把抓住顧淮的胳膊,死氣沉沉的神情終於動容,「愛卿,護駕有功......朕要賞你!朕要賞你!」
「父皇!他殺了七皇弟——」李琰氣得咬牙切齒,連忙高聲提醒他。
「誰說死的是個皇子了?」皇帝轉身,黑色的眼珠死死凝在李琰身上,眸底掠過暗光,「七皇子流放蠻夷,死於蠻夷叛亂。賊首入京,意欲刺殺朕——」他威嚴的眼神環視著在場眾臣,方才命懸一線,這麼多人在這,卻無一人上前救駕。
皇帝眼中的冰冷幾乎要凝成實體,聲音低啞,不容置喙,「顧淮,救駕有功,擢為殿前司指揮使!」
顧淮在一旁順眉聽著,唇角浮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,下意識提醒道:「皇上,還有臣的妻子。」
「對,對,安樂郡主......」皇帝踱步,眼中慌亂,「封!也封!封為永安郡夫人!」
殿外儘是顧淮的人。
皇帝抓著顧淮胳膊的手忍不住顫抖,他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,此刻視顧淮為救命稻草,自然對他百依百順。
聽到了自己最想聽的東西,顧淮斂眸笑了笑,「皇上,您受傷了,先歇著罷。餘下的事,臣來處理。」
顧淮皮笑肉不笑地說著,輕輕按著皇帝的腕子,可於皇帝而言,卻似懸而不落的刀在頭頂搖晃。
他看著顧淮眸底火光明明滅滅,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。
此時兩人離得這麼近,一個是連皇子都敢殺的武官,一個是養尊處優、如今瘦如白骨的皇帝。皇帝知道,如果顧淮想,此刻他便可以輕而易舉地擰斷他的脖子。
皇帝不敢賭,他只得顫巍巍點點頭,仿若蒼老了二十歲一般,躬下身軀。
「是,是啊,都交由愛卿。朕乏了,該下去歇息了。」皇帝眼中最後一點清明漸漸湮滅,方才不知躲到哪裡的蕭寧此刻竄出,連忙扶著他的小臂,「皇上,該用藥了。」
經此一戰,皇帝徹底病倒了。
永昌朝臣唯顧淮馬首是瞻,二皇子黨與其分庭抗爭。蠻夷叛黨餘孽悉數下獄,當日宴上,跟在李瑋身後的侍衛被視為叛黨二把手。
李琰一派堅持將其斬首示眾,以平民憤,顧淮卻以皇帝尚在病中,不得擅自處置為由,不肯將其斬首。
無奈,那個叛黨侍衛只得被戴上枷鎖,吊在東華門門口。
他正對著東華門跪,鎖鏈緊緊扣在他的手腕,將連接處磨得血肉模糊。鏈子的長度很巧,將他不上不下地吊起,讓他坐不實、跪不直,精神時刻處於一個高度緊繃的狀態。
滿天大雪飄落,寒涼徹骨,柳安予披著斗篷,抱著手爐,尚且還凍得直哆嗦,她只搭了那人一眼,便嚇得酸牙,「他就穿這點?這般折磨著,倒還不如斬首棄市,死了一了百了。」她今個是來謝恩的,身著誥命大袖翟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