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灼庭因擢升戶部尚書,加上莫允修沒有執著在朝堂攪弄風雲,他推舉的賦稅變革一事進展十分順利,減稅通商一事進行得如火如荼。
照這個進度下去,再過不久,雁北人的命路白馬道,應該不日便能開啟。
她看向跌坐在地的沈毓棲,心中嘆氣,已經到這個地步了,看樣子也真真是非莫允修不可的程度,壓住心中鬱結,道:「你好好養胎,不要過度憂思,莫大人那裡,我再想想其他辦法。」
在外守著的雲霜匆匆跑入屋內,悄悄在沈意之耳邊說了兩句耳語,沈意之秀眉皺起。
「丫頭,怎麼了?」賴琴看沈意之神色,擔憂問著。
沈意之搖了搖頭,安撫賴琴:「祖母,不用擔心我,殿下知道分寸,不會讓那個姑娘騎到我頭上來的,祖母放心。」
「哎,你向來都將事情憋在心裡,受了委屈也不說。」賴琴難掩心疼神色撫向沈意之面頰。
她本就白皙的皮膚,因生了一場病,倒更顯得瘦削了,不過精神還算好。
沈意之在回京前,就囑咐過雲霜,自己生病的事情不要告訴家裡人了,是以,祖母對她如此擔憂,若知道了嫁到蕭勿府上還生了一場病,怕是真的要修書一封送去雁北了。
在好生安撫祖母后,便起身行禮道別,一直在一邊默不作聲的李氏起身來送她,沈毓棲卻拽了拽母親的手,自己跟在沈意之身後,隨著她出去了。
汀步小院中,二人步伐都慢而規矩,小塘里通紅一片的錦鯉,隨著人影移動,上下翻躍,沈意之瞧這些鮮活生命,想到了以前的沈毓棲。
行至平坦處,忽聽身後人開口:「姐姐。」
沈意之頓住腳步,沒有回頭。
身後一陣窸窣衣物摩擦聲,沈毓棲的聲音從下方傳來:「對不起。」
沈意之身側的手緊了緊:「為了一個男人,連在我面前都這樣低身下氣了。」
「不,不是為了他。」
「趕緊起來吧,現在胎像不穩,總是跪很危險。」沈意之打斷她的話,她今日已經在沈意之面前跪了兩次了。
「姐姐,你讓我把話說完。」
「你的事情……我都知道了。」沈毓棲說著這話,一向高亢尖細的聲音,仿佛低沉了很多。
沈意之閉了閉眼,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是誰了,似乎下一刻,便能找到她的錯處,立馬抓去判個罪砍個頭。
現在沈毓棲知道了,應是李氏對她說的。
「開始我總以為你是父親與外室的孩子,雖然連母親都說,你是她親生孩子,我還是不相信,那時候便跟外面的小夥伴傳你不是沈府的人。」
「但是上面有人來壓這件事了,我們一群人被叫到官府好好教育了一番,父親領我回家,又是罰我跪又是打我的,我便一直記恨你。」
「你先起來說話。」沈意之不知道這些事情,她只知道那段時間一直在學習,不停地學習。
麻木地什麼也記不住,過不了心。她轉身把沈毓棲攙起來,她是真的擔心這麼跪兩下出了什麼意外。
秋風打旋,沈毓棲又被沈意之冰涼的手刺痛,鼻尖猛然泛酸:「還有那次在江南,打了賴川表哥的人是我,你沒有為自己辯解,我也害怕被罰跪,一直沒有去告訴他們真相。」
「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?」沈意之捏了捏眉心,「事情都已經過去了。」
沈意之知道沈毓棲現在是怎麼回事,她曾經也懷過孩子,那幾個月時,總是會想起許多讓自己感到傷感的事情,越想越難過。
興許沈毓棲並不是知道自己做錯了,只是察覺到以前做過一些事,現在讓自己良心不安了。
沈意之現在眼裡的沈毓棲,面容憔悴絲毫不見當年那光芒四射耀眼紅衣的熱烈姑娘,哪怕是幾個月前的沈毓棲,也是一副傲然蔑視天地的姿態。
如今雖束髮工整,卻眼瞳無光,鼻尖泛紅,像是長久都在多愁善感的表情。
「好了。不管莫大人最後會怎樣,你,沈府,都會安然無恙的,不要再去操心了。」沈意之講完就大步流星地走,不想再與沈毓棲多聊,萬一孩子有什麼閃失,自己也難逃良心譴責。
她說不上來對沈毓棲肚子裡那孩子是莫允修的這件事有什麼難過的,她覺得自己應該要難過,畢竟前世自己的孩子未能安穩活下來。
但她現在腦子裡卻都是蕭勿昨夜走出房門時的落寞背影。
高束的發冠也如同喪氣的小狗,懶綿綿地趴在蕭勿腦袋上,而今早,他卻還是安排人等著沈意之出門。
他似乎……真的是對自己用心的。
沈意之不是遲鈍的人,她能感受到蕭勿對自己的感情,只是,感情才是世上最不牢靠的關係了。
「小王妃!」蕭陸等在沈府門口一臉陽光燦爛地朝沈意之揮手。
一邊的雲霜見沈意之出來就迎上來,小聲在她耳邊道:「這傢伙趕都趕不走!」
沈意之走到車駕面前,蕭陸連忙跳下來,伸出手臂讓沈意之搭:「小王妃跑得真快,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都追不上了。」
沈意之認命地上了馬車,問蕭陸:「為什麼總跟著我?」
「殿下交代我的任務,就是保護好小王妃,若是你掉了根頭髮,恐怕殿下就要親自為我剃度出家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