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們,好殘忍。
車上所有的人都不明白,為何那個看上去一臉冷漠,甚至惡狠狠的女孩子,驟然之間捂住自己的臉,嚎啕大哭起來。
2.
前世。
「死者是溺水身亡,你查她的胃內容物幹什麼?」鍾科抬起頭來,覺得一陣眩暈,似乎頸椎病又要發作,「我們讓你親自驗已經是違反規定了啊,你不要得寸進尺。」
不只是他朝自己投來了不友善的目光,周圍的人亦是。
本來,插手別人的工作就一件得罪人的活計,更何況兩人不僅是同行,彼此之間還有身份地位的差異。薄刃此舉,不僅違反迴避原則,更可以說是僭越。
但她顧不得了。
鐸鞘會以那邊鄭重的態度將自己的後事交待給她,則必然是有她的道理。
「真是個心腸冷硬的女人啊。」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,「話說,就算不是為了迴避,解剖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事,就真的不手抖麼?我上次不過是解剖一個同小區見過幾面的鄰居,還是交通事故意外身亡的,都是拜託同事幫忙的,還連續做噩夢了好幾天。」
「是啊,聽說兩個人還有類似於婚姻的關係呢。」
「哦,那難怪了。」有人笑得陰陽怪氣,「夫妻之間有一方身亡的話,另一方可是主要的嫌疑人呢。這就難怪了。升官發財死老婆,那想必是開心得很了。」
薄刃站得筆直,手下的刀也走得筆直,像是全然沒有聽到那些風言風語一般。
鐸鞘的死讓她的心臟像是被玻璃片給扎了一刀,細碎的玻璃碴子還留在裡面。那些人的話啊,如同不停地擠著脆弱的心臟,讓細小卻鋒利的碎片再劃傷無數隱秘卻鮮血淋漓的傷口。
可她還是穩穩地站得。如同一隻垂死的猛獸,站在一群虎視眈眈的禿鷲之中。
只要她還有一口活氣,那群狡詐噁心的食腐者便不敢上前。
她的指尖一頓,在一堆腐敗的臟器之中,觸到了一個堅硬的,類似方形的東西。
在旁人難以置信的目光里,她將那個東西掏了出來。
是個U盤。
隨後的三個月里,上發生了一場極大的地震。有人落馬下獄,有人加官進爵。
這一切,都與鐸鞘所遺留下來,為薄刃說發現的U盤密切相關。
但這一切都與薄刃無關了,她還是回去當她的小小法醫。
她懷抱著黃色的雛菊來到了鐸鞘的墓碑前,靜靜地坐了一會兒。
夏天的繡球花又開了;街邊的肉夾饃換了個老闆,口味也變得清淡了;最近又新開了個超市,裡面有你最喜歡喝的酸奶,還打折;我又忘記帶鑰匙了,結果進不去家裡;晚上起來我忘了開燈,撞到牆上了;我換了個單人床,雙人床太空了;你救過的那個女孩子來找你了,問你為什麼不在,我說你換工作去其他地方了……
薄刃絮絮叨叨說了很久,久到黃色的雛菊上凝結了晶瑩的水滴,像是情深處灑落的淚水。
她揮別了鐸鞘,開著車上了,直到高架橋上。
突然之間,一輛車從後面別了過來,試圖將她擠在欄杆上。
她從後視鏡里瞥見,那是個穿著西裝、帶著墨鏡的人。
她抿了抿唇。不奇怪,自從她發現的證據把那麼多人掀下台之後,一無所有想報復她的人不是一個兩個。
又是碰地一下,在令人牙酸的剎車聲中,車輛的後尾箱凹陷下去,薄刃嗅到了車輛輪胎燃燒的膠臭味。
前方,高架橋的下面是一條湍急浩蕩的河流。
薄刃忽然覺得很累很累,那種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來的累。
她眼睛裡閃動的瘋狂的光芒,盯著後面那輛黑色的越野車。
她換後退擋,猛地踩下了油門,車身像是炮彈一般朝向後面那輛車砸去!
在巨大的轟鳴聲中,兩輛車一前一後地墜入了下方湍急的河流之中。
結束了。
薄刃緩緩的閉上了眼睛。
3.
這兩起殉情案查到最後……
殉情的,只有我薄刃一個人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