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條悟進入的那個幻境,並不是螣八道的手筆,準確來說,是流年藉助那柜子牆壁的符文,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塑造的一個空間。
火海裡頭,是自己當初端了螣八道老窩時那殘暴狠厲的模樣,屋頂之上,是流年當初混進五條大宅,給五條悟算命時的自己。
為的是想要告訴五條悟,自己和他,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,就拿壽命來說吧,二十多年了,五條悟從一個小布點長成一個一米九的大糰子,但流年,模樣未曾發生一絲一毫的變化。
流年最先進入許言的房子,也是她打開了那櫃門,在五條悟探查那間臥室的時候,後者眼里,她在搞櫃壁的符文,但其實,她在設下那個幻境。
實際上,五條悟在進入幻境的那一刻,就知道這是流年的手筆,所以他面對那些光怪陸離的「新環境」,沒有絲毫的恐懼,反倒是起了很大的興致,只是他沒想到的是,這一次的幻境,是流年想要和他挑開關係。
柜子一邊的架子被兩人的動作搞得搖搖欲墜,流年被撕開幻境的五條悟困在一方,沒有絲毫波瀾的異瞳對上泛著冷意的藍瞳。
「所以,你依舊是保持著你原來的觀點嗎?」
五條悟勁瘦卻有力的手臂橫在流年的頸前,身高優勢,他垂眸盯著那張波瀾不驚的臉,壓迫感無意識地逼著身前的人。
「我說過的,五條悟,我們真的,不太可能。」
面對幾乎是扼住她喉嚨的危險,流年倒是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,她雙手都放進口袋裡頭,因為頸前的手臂,只能抬起頭。
這一切發生得好像真的很猝不及防,明明離五條大宅時和諧甚至有些曖昧的氣氛才過去不到四個小時,明明這一趟出來,是為了調查那該死的螣八道,明明……一切應該是往好的方向發展……
「五條悟,按理來說,我應該死在好多好多年前,現在也許連骨頭都找不到,時間在我身上是靜止不動的,我身上的傷,除了我的左眼,都因為靜止的時間而有了『治癒』的能力。」
「良花村的時候,白澈他們是不是一直對你說,要自己離開,不要留給我一切的念想。」
「我腦子裡裝了太多的信息,都忘記了,我活了多久,那些年,一直得到也一直失去,我看著原本和我模樣差不多的同伴,慢慢變成枯木,而模樣未曾有過絲毫變化的我需要伸出雙手,去埋葬原本和我一樣的人,你也許也想像不到,我到底埋葬了多少人。」
流年聲線很穩,沒有絲毫的起伏,也沒有一丁點的情緒,像是已經麻木了一樣,只聽她繼續慢悠悠地說道:
「這些年,在模樣還未有太大變化的時候,在感情還沒過於深進的時候,很多人都自動選擇離開,然後我就要慢慢地忘記一切的事情。」
「我從未怪你當初一言不發的離開,不止是因為這原本就不是你自己想要的選擇,而是他人一直勸告的結果,其實更多的是,我早就已經習慣了,得到之後又失去的情況,我真的,早就習慣了。」
「你想想啊,五條悟,這些年我可以陪著你,但是以後呢?人都會老去,都會死去,你要讓我,和很久之前那樣,靜靜地等待你閉上眼睛,親眼看你被裝進小黑盒裡,親手挖開泥土把你放進滿是泥腥氣並且暗無天日的地方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