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於英嘴唇跟著動了動,沒發出聲音。她一直想對馮山月說一句節哀,可總覺得自己沒有立場。
馮山月離開的姿態堪稱逃跑。
她拎著書包,壓下所有情緒,胡亂說了聲謝謝,飛快地往門外走。
直到一路走到居民樓外,被冬天的冷風一吹,鼻腔里梁阿姨身上的氣息、小飯桌上的飯菜香都消失殆盡,她才緩過神來。
臉頰還殘存著埋在梁阿姨肩膀里被焐熱的溫度,她甩甩頭,終於把多餘的情緒拋卻,而只關注接下來要做的事。
今天中午,她藉口來月經,找梁阿姨借衛生巾,去了二樓她的家裡。
客廳的桌上擺著很多東西,其中有小飯桌學生的花名冊,記錄這學期誰不再交錢吃飯,誰家裡還沒繳費。
梁阿姨取衛生巾的時候,她趁機用手機給那張姓名表拍了照。
很快她就能通過排除法找到那個人的名字。
她現在要回四中,找機會進入匯雅樓的畫室,找到他,記住他的長相。
然而,身後響起王於英三兩步下台階的聲音,又傳出袁馳推門出來的動靜。
袁馳叫她全名:「馮山月!」
聽上去有些著急,和平時毫無波瀾的語氣完全不同。
馮山月當然知道為什麼,袁馳是在場唯一一個知道她說謊的人,沒有當眾揭穿她已經是他仁至義盡,現在出了屋子,他肯定又要來找她刨根問底。
馮山月沒回頭,王於英跟上來。
「你要找人,我可以幫你,我在四中人脈很廣。」
馮山月沒這個需求,反問:「非親非故,你幫我做什麼?」
王於英已經開始習慣馮山月的說話方式了,剛才小飯桌上的一幕啟發了她,她學梁阿姨,直截了當地說:「因為我想。」
馮山月斜了她一眼。
王於英把手揣進兜里,望著前方:「你就當我欠你的吧。」
馮山月加快步伐,不打算與她同行:「殺人的是你爸,不是你,不要把我當成那種隨便遷怒人的傻子。」
明明是一句替人開解的話,她卻說得像在挑釁。
但是已經比之前要好了,王於英想,至少這次馮山月沒有嗤她一聲。
她鍥而不捨地追上去,馮山月卻只想打發她走:「我寒假已經排查過你在網上的社交圈了,沒有我要找的人。」
王於英一懵,隨即才想起馮山月早上說看過她的Q/Q空間,她有些不解:「誰撿了錢包也不會發在網上啊,你怎麼知道沒有?」
馮山月沒好氣地想,又不是什麼好人,她還巴不得認識那個人似的,想抓出來找她邀功啊?
她站住腳步,看王於英的眼神像在看傻子。
整件事裡王於英唯一的用處就是拿來當幌子,馮山月十分沒良心地打算用完就丟,不打算和她有更多糾葛。
更何況,有個更不好糊弄的人正在朝這邊走。
馮山月側頭看去。
袁馳走到兩人的面前,表情嚴肅:「我們單獨聊聊。」
王於英還記得自己的使命,橫過肩膀插在兩人中間。
卻被馮山月撥開了。
她早就計劃今天中午在託管放出消息,袁馳追來是個意外,卻不能阻撓她停止行動。
比起王於英,他知道的內情更多,也會想得更多,如果不能給出讓他信服的答案,誰知道他還會做什麼。
從小一起長大就是這點麻煩,馮山月可不想他給馮燕芳通風報信——儘管葬禮之後馮燕芳就不再見袁馳家的人了。
她這麼想著,對袁馳點頭:「行,聊聊。」
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朝王於英看,送客的意思很明顯。
輪到王於英拉下臉。
之前還勢同水火的,現在又突然能心平氣和站在一起講話了,那她之前幫馮山月攔了半天又算什麼?
這兩個人都是一臉聰明相,又看起來淵源頗深,此刻甚至散發著一股「我們之間有秘密你不知道」的氣場。
這種不是一隊人,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很討厭,破壞欲在體內作祟,王於英故意站著沒動,問馮山月:「是你今天放學之前對我說,他是『煩人的東西』,讓我幫你趕他走。現在不煩了?」
馮山月一噎。
倒不是因為罵袁馳被他知道,主要是因為這次她是背後說的,總有些不占道義。
袁馳倒是面不改色:「她煩,但還是要和我聊聊。」
王於英用「你找抽」的眼神瞪袁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