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始至終，馮山月沒和何志宇說過話，不知道他的名字，也不在意他。
但在那一眼之後
，何志宇對她的憤恨超過了那群聒噪的女生。
他單方面地和她槓上了。
求之不得，因愛生恨。
儘管何志宇不太清楚愛是什麼。
他爸爸死得早，沒體會過父愛。而他的媽媽則和任何一個家庭的媽媽一樣，嘮叨、神經質、敏感，做著一份伺候人的工作，對外人笑臉相迎，回到家後卻只會板著臉，指責他不換鞋踩髒拖過的地板，抱怨他弄髒的衣服難洗，嘆息他成績不好，考不上一中。
何志宇和中年婦女無話可說，她有著難看的皺紋、鬆弛的皮膚、堆積的贅肉，這種無趣而平庸的形象甚至不會出現在他喜歡看的日漫里。
他更喜歡想像，如果父親還活著，會怎樣攬著自己的肩膀，講述他當年是如何追到媽媽的，在那個故事裡，媽媽的形象一定極為美好。
然後他能從父親身上學到交談的技巧、吸引人的把戲，再拿到女生面前賣弄，讓她們那聒噪的笑聲為自己而響。
可惜他的家裡只有一對寡母，何志宇逃避掌控他的婦女，又渴求吸引他的少女，到頭來他沒能接近任何女人，也根本不懂女人。
他只好用自己的方式研究女人。
而研究的目標，是惹惱過他的假想敵，同時也是他的幻想對象——馮山月。
在無人注意的暗處，何志宇用他的眼睛去觀察，用他的腳步去跟隨。
越了解她，他越嫉恨她。
她成績優異，家庭圓滿，有個對她百依百順的哥哥，一中的風雲人物是她的竹馬。
平時袁馳在小飯桌上和她裝不熟，卻會在休息日到她家樓下等她，說是送資料，卻總是站著不走，與她你來我往地斗幾句嘴。
每當這個時候，何志宇總會站在對面那棟樓的天台上，冷笑著注視馮山月下樓前換掉在家才穿的睡衣，離開臥室之前，還會下意識對著鏡子撥弄劉海。
他在心裡恨恨地想，女的都一個樣。
表面上清高，實則對著高富帥也還是欲拒還迎的那一套。
換衣服的過程被拉上的窗簾擋著，但何志宇從小泡在網絡里，自有浩如煙海的圖片視頻供他觀摩學習，再換臉想像成馮山月的模樣。
久入鮑肆而不聞其臭，看過太多偷窺角度的視頻，甚至其中不乏真實的偷拍，讓人逐漸麻木了對其違法性的認知，到最後反而生出「只要別被抓，我也可以做」的想法。
於是何志宇真的這麼做了。
繪畫是他引以為傲的才華，他去偷拍，然後用這份才華畫下那幅畫，再對著畫做見不得光的事，想像馮山月像片子裡的女人一樣出現在他的生活中，甚至出現在他家，時而主動引誘他，時而遭遇他的施暴。
每當這時候，何志宇才會一改往日的木訥與內向，惡狠狠地盯著畫上那張臉，心中滿是居高臨下踐踏對方的快意。
只是，他沒想到馮山月真的會出現在他的生活中，以一種與他的幻想毫不沾邊的方式。
冬日的早晨，她穿著一身引人注目的白站在校門口，所有人都回頭看她，議論她的來歷。
只有何志宇遠遠地站著，甚至不敢上前。
她轉學到四中了。
明明寒假時還在因為她哥哥的死失魂落魄，看起來脆弱易碎，現在卻完全換了一副表情。
她那雙凌厲的眼，竟讓何志宇感到恐懼。
深呼吸，不要害怕。
沒錯，她哥哥的確死了，但那又和他何志宇沒關係，他只是撿走了那幅畫，又不是殺人犯。
再說，鄭海陽死了以後，那幅畫的事再無證據，她更不可能發現。
她是去找那個排球生的麻煩，又或者是為了避開那個本該被殺死的竹馬，只能這麼解釋。
總之不可能是來找他的，因為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到了現在，何志宇終於能接受這個可笑的現實——自始至終，馮山月都沒有拿正眼瞧過他，她根本不認識他。
可何志宇一顆心總是提著放不下。
馮山月在教學樓的走廊上罰站，整個高三都聽說了，而何志宇只敢在下課鈴響後，混在人群中，朝她投去遙遙一瞥。
他能站在安全的距離外偷偷看她，或者在照片和畫筆里玩弄幻想中的那個形象，想像中的她總是柔弱的，在男人的目光里羞怯而畏縮，可現在他才意識到，現實中的她只會挺直腰杆，用她銳利的雙眼審視人群，回望每一個打量她的人。
何志宇站在人群中，忽然意識到，輪到他成為那個被眼睛盯著的人了。
大冬天的，他出了一身冷汗，現在才察覺他的行為留下了後患。
那些照片和畫還留在他的書包夾層里，他自矜畫技高超，不想毀掉得意之作，如今它們卻成了燙手山芋。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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