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無相微微偏過臉,神色已然恢復如常,淡笑著問:「那為什麼又不走了?」
之前不想插手,只是因為不想和對方產生利益衝突,也不願動靜鬧得太大,和十二仙府扯上任何關係。
現在則是因為,他要搞清楚這個村子和明如晦究竟有什麼關係。
郁危只要閉上眼,便會控制不住地想起跪在廟裡的那道佝僂黑影。而他僵硬地站在黑影身前,目光穿過它,看到一片無盡的濃黑,窒息如潮。
動不了。身體的每個關節仿佛被人控制,釘在原地,木偶一般,受限的視線里只有那個跪伏在地的人。
風從頭頂無休無止地灌進來。陌生的氣息拂過耳畔,溫熱的指腹按上他的頸側,緩慢地磋磨過兩粒小痣,仿佛那是什麼格外吸引人的記號。
比白日裡清晰百倍的聲音落到耳中,聽不出情緒,好像有笑意,又好像什麼也沒有,只剩一片空落落:
「……郁危。」
這是他昨夜的夢,戛然而止。
郁危罕見地走了神,直到手腕被人一把抓住,聽見謝無相說:「放手。」
他這才察覺到頸側傳來的燙意和針扎般的刺痛,是他剛才想事情的時候下意識磨的。謝無相垂眼盯著他脖頸泛紅的皮膚,像是胭脂在冷白的膚色上浸透了,均勻地化開,顯得頸邊的痣越發招搖惹眼。
郁危一掙,他順著力道鬆開手,忽地笑了一聲:「想什麼,都紅了。」
「……」這話怎麼聽怎麼怪。
再解釋就像欲蓋彌彰,郁危只得定了定心神,蹙眉問:「我問你,邪炁能模仿它沒見過的人嗎?」
謝無相看著他,半晌,道:「它可以攫取人的記憶,模仿你熟悉的人,相貌、性格、修為,幾乎能做到相差無二。」
相差無二?郁危不這麼覺得。不然他也不至於能夠立刻就分辨出那個假的明如晦。
他又問:「誰都可以模仿嗎?」
「誰都可以,也不一定是人。」
這樣說來,邪炁讀取了他的記憶,模仿的是他記憶里的明如晦。
這種感覺並不舒服,郁危慢慢地說:「它讀了我的記憶。」
頓了一會兒,謝無相又漫不經心地開口,半真半假地笑道:「傳聞說,它最喜歡模仿的,是一個人記憶中,最重要、最在意的東西。」
郁危面無表情地抬起眼,正逢他低頭望來。謝無相盯了他幾秒,問:「我比較好奇,在你這裡,它模仿的是誰?」
「跟你有什麼關係。」郁危皮不笑肉也不笑地說。
什麼最在意的東西,騙子說的話能信就怪了。要真是這樣,他在廟裡見到的就該是財神,而不是明如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