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凜摸出一張寅火符,引著了,暗處登時冒出一簇火芒,逼退了幾分夜色。
影壁被照亮了一角,躍動的火光給磚雕上的人像蒙上了一層光影,明暗交織,界限分明。
人像靜立於山谷之中,衣袂翻飛,身姿卓然。谷底花開遍野,浮蕊如浪,蒼山長風中,他信手一拈,攀折了開得最盛的那枝白梅。
因為側對,他的臉有些模糊不清,但依稀能辨認出眉眼間淺淡的笑意。磚雕不知出於誰手,生動地刻出了姿態神韻,只是幾分就足以令人銘心。白梅花瓣蹭在他掌心,他視線微微垂下,不知道是在看什麼,卻顯得鬆弛有度,閒散自如。
身側傳來起伏的呼吸聲,光亮將放大幾倍的影子投到了石壁上,郁危回過神。他側過臉,看見謝無相的身形,對方平靜地凝了這影壁一會兒,又將目光轉到他身上,問:「怎麼了嗎?」
問的時候他看著郁危的眼睛。火光透過薄薄一層眼皮,照進他的眼底,流光溢彩,亮得驚人,像兩顆明澈剔透的琉璃珠。
微一眨眼,那光芒溢了出來,倏地四散。郁危收回視線,語氣平淡:「看到了一個不太該出現在這裡的人。」
偏過頭,他依然能感受到謝無相的注視。對方露出一點新奇的神色,看向影壁上的磚雕人像,淡笑著問:「哦,你認識?」
孟凜也看了過來,追問道:「是誰?」
每一次遇到和這個人有關的事或物,似乎都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,足夠讓人措手不及。這一次,郁危依舊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。
他平視著影壁上的人像,淡淡道:「崑崙山主。」
這人像只露出了半個側臉,又經過百年風蝕,難以辨認。孟凜眸光閃動,似乎十分感興趣,緊追不捨道:「你確定?」
「和山下廟裡的神像是一樣的手法。」郁危沒理會他,湊近了些去看磚雕中人像的手指,神識覆在石壁上,緩慢地描過,「手指這裡都有相同的標記,現在看來,就是木家的標記。」
探過一遍後,他直起身:「村長說木家世代都是工匠,神像和影壁上的磚雕,應該都是出自木家人之手。」
「所以這是木家人親手雕的、崑崙山主的磚雕?」孟凜又問。
郁危的動作微微一頓,道:「是。」
孟凜神色變了變,暗中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,低聲道:「太好了。」
他的聲音壓在喉嚨里,含糊得聽不清楚,郁危注意力不在他身上,自然也沒聽見。只有謝無相掃了他一眼,輕描淡寫地一瞥,隨即收回。
他往郁危身側走了幾步,擋住了孟凜的視線,自然地問:「木家為什麼這麼做?」
這也是郁危在思考的問題。修神廟、刻神像,木家顯然格外信奉明如晦,但他們的所為卻與村民如今的做法大相逕庭。在木家沒落後,不僅神廟無人打理,甚至根本無人知道廟中供奉的神像是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