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沒有動,「孟凜」也沒有動。它小幅度地歪了歪腦袋,發出沙沙的輕響,好像對眼前不明來歷的傢伙展露出了莫大的興趣,一動不動地看著,安靜得可怕。
片刻後,謝無相視線微微偏移,定在了它身後的蠟燭上。察覺到他意圖的瞬間,「孟凜」的神情猛地陰沉下來,烏青色的紋路頃刻爬上整張臉,像延伸的藤蔓,從喉嚨里發出幾聲扭曲興奮的吼叫,像極了對獵物的警告。
謝無相恍若未聞,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,自然而然地交涉道:「這裡有些暗,可以借根蠟燭嗎?」
古怪的蠟香瀰漫,「孟凜」的呼吸聲變得沉重起來,嘴角掛著和眼底陰森神情截然相反的燦爛笑容,在這張臉上顯得格格不入。
它抬手向身側摸去,將要摸到蠟燭時,又驀地換了個方向,電光火石間,抓起供桌上的東西向對方猛地扔去。
疾風一掠,快得猶如一道流光,幾乎沒有給人反應的時間。謝無相卻忽地側了側頭,靈牌的稜角在極端的速度下仿佛變成了一把利刃,險之又險地擦著他的右臉飛過,嚓地輕響,砍斷了幾縷頭髮。
髮絲悠悠飄落,他抬手攏住,攥在手心。下一秒,難掩興奮的喑啞笑聲在耳畔響起,「孟凜」已然從高處一躍而下,劈手砍下來,指間還緊緊抓著一張澄黃符紙,符文流動,泛起白光——
是孟凜隨身攜帶的符咒。
謝無相目光自紙面上一掃而過,看清硃砂筆跡的瞬間,折身閃過,一手撿起方才嵌入牆中的靈牌,正正擋下了那張符。
被貼上符紙的同時,木牌猝然爆裂,化作木屑向四處炸開。
或許是他一昧的閃躲刺激了對方,「孟凜」從嗓眼裡滲出幾聲咯咯的笑,忽然一把撈起地上已經失去行動力的紙人,手指沾著蠟油,在紙人臉上惡狠狠地畫了起來,越畫越快,連帶著紙人的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。到最後,紙人輕飄飄地站起來,往謝無相所在的方向撲去。
腹背受敵,謝無相依舊沒有做出攻擊的動作,只是躲避的行動被紙人所拖,比原先慢了些。饒是如此,身形仍然很穩,看不出破綻和慌亂。
原本還算遊刃有餘,然而下一刻,他毫無預兆地蹙起眉,壓抑地咳了一聲。聽見咳嗽聲,他肩頭忽地冒出什麼東西,不過緊接著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摁了回去。
這一聲仿佛打破了一直以來的平衡局面。紙人驟然撲了上來,謝無相抬頭看了一眼,指腹飛快地在滿地鋒利木屑上一划,然後單手攥住飛撲過來的紙人脖頸,抬手,沾血的手指在它頸項上橫著輕描淡寫地一抹。
如同斷頭的刀從高處落下,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線,紙人僵在原地,那顆搖搖欲墜的腦袋終於與身體徹底分離,於半空中灰飛煙滅。
謝無相鬆手,又咳了一聲,手背在唇邊抹了下。
察覺到他的氣息弱了不少,「孟凜」神情閃過一絲陰鬱的喜色。它打量著眼前的人,好像在打量一具新的軀體,隨後警惕又試探地伸出手來。
黑氣從「孟凜」的身體裡緩慢地逸出,交纏著向謝無相涌去。後者卻沒有動作,停在原地,任那涌動著不詳氣息的黑色纏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