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白和邵挽都露出了有些不理解的表情,唯有謝無相聽得微微有些出神,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淡。他低下眸,手裡捻著一枚方孔銅錢。這銅錢被人用赤紅線串了起來,上面的攀緣結打得歪歪扭扭,一看就不是出自靈巧的匠人之手。銅錢上刻了一枚小字,正被他按在指間,有些心緒不寧地用指腹摩挲著。
孟白又皺著眉問:「那你們在湯中下藥,是想做什麼?」
事已至此,再瞞也不是辦法。掌柜硬著頭皮道:「秋娘要找她的孩子,但她眼睛哭瞎了,手腳也被井水泡得發腫,看不見也分辨不出,我們就想了個辦法……每到她來的這一晚,都找一個童子扮作她的孩子,陪她一晚。她高興了,才會離開,這樣才能有驚無險地矇混過關。」
「所以你們把主意打到了我們頭上?」孟白表情一言難盡,氣急道,「你們真是……」
「秋娘她不會對孩子下手的!呆到天明,她就會離開。」掌柜忙解釋道,「我們每次都是把人用藥迷暈了,送到她面前,這樣睡一夜過去才最安全,第二天什麼也不知道……我們也是實在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!」
謝無相面上倒瞧不出神情變化,只是抬頭看了看天色,又問:「她什麼時候來?」
掌柜緊張道:「還有不到一個時辰。」
一個時辰,說長不長,說短也不短。謝無相「哦」了一聲,隨即望向身旁兩個小鬼頭,思索道:「你們兩個誰來?」
「……」
邵挽茫然道:「來什麼?」
「什麼什麼?」謝無相笑,「時間有點緊迫,再過一個時辰,秋娘就要來找孩子了。」
時間緊迫,他臉上倒看不出一絲半點的著急,依舊不緊不慢地道:「所以需要一個人假扮一下她的孩子,陪她一晚,把今夜熬過去。」
正是如此!樹上三人齊齊用力點頭。
院裡詭異地靜了一會兒,緊接著孟白惱羞成怒道:「你怎麼自己不扮?!」
聞言,謝無相彎著唇嗯了一聲,道:「你沒聽見他說麼,得是童子才行。」
孟白: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見他面色有異,謝無相坐直了些,終於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:「難道你不是?」
孟白一瞬間臉如火燒,啪地一下站了起來,腦中頃刻湧上無數髒話,然而支吾半天,只憋出來一句:「你管我!!!」
傷風敗俗,奇恥大辱,他簡直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,偏偏一旁還有個白痴,睜著眼睛格外好學地問他:「童子是什麼?我是嗎?」
孟白臉上頓時一片精彩紛呈:「他娘的誰知道你是不是!!!」
謝無相倚在竹椅背上,沒忍住笑了聲,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襟危坐,只是指尖抵在眉心,肩膀微微聳動。
手心裡的攀緣結紅得像硃砂,又似一抹未乾的血。他想起來椿問自己有沒有記起郁危離開那天的事情。這個問題問過百遍千遍,他每一次都回答說,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