滴答,滴答。
秋娘回來了。
邵挽的心懸到了嗓子眼,匆忙把鐲子放回去,鋪好了床,又將那半截符紙塞進了袖中,吃力地往床上爬。
剛剛坐回去,那道青灰色的身影便驟然出現在洞口,腥澀的井水味道鋪面而來,房內的溫度似乎都低了些。
濕透的衣衫沉沉墜在身上,秋娘拖著步伐走到他身邊,什麼也沒說,什麼也沒做,只是坐了下來。邵挽偷偷睜開一條眼縫,瞄了一眼,看見她身上爬滿了幽綠的青苔,將原本灰色的衣裙染上大片青,而裸露在外的皮膚透著冰涼刺骨的慘白色,有些長久泡在井水裡的浮腫。
下一刻,他抽了一口氣——秋娘突然將臉轉了過來,他毫無防備地對上了一雙沒有眼白的黑瞳。
「容兒……」
秋娘用手背貼了一下他的額頭,觸感就像一塊將融的冰。她的頭髮和臉上都掛著未乾的水痕,仿佛一個從井裡爬出來的水鬼,聲音沙啞不成音:「容兒……你醒了。」
邵挽如坐針氈,想到自己在貼滿詭異符紙的床上昏睡了這麼久,就一陣反胃。或許是看他臉色不好,秋娘動了動僵硬的手指,替他掖好了被角,扯出一個笑容,近似於誘哄道:「睡一覺,容兒,睡一覺,你就能留在我身邊了。」
聽了這話,邵挽反而驚恐地掙紮起來。然而他根本無法擺脫秋娘的鉗制,被死死按在被子裡。他的抗拒在後者眼裡只是孩子的小打小鬧,秋娘伸出手,想要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,混亂中,邵挽收在袖子裡的符紙忽然掉了出來。
邵挽的動作靜止了一秒,隨即緊張地去看秋娘的反應。
秋娘低下頭,盯著被撕爛的符紙看了幾秒,表情忽然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。
濃烈的水腥氣裹挾著井水的寒意,她緩慢開口:「誰讓你……動的?」
越來越多的水珠從她身上滴落到被褥,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,轉瞬打濕大片。秋娘的眼珠緩慢動了動,視線從符紙移到了邵挽臉上,森然道:「不要……動。」
來自厲鬼的壓迫感令邵挽咽了咽口水,但他還是對這上面的符文格外在意,於是只好裝傻充愣,小心翼翼地問:「這是什麼,娘親?」
聽到這個稱呼,秋娘頃刻如同變臉一般,面孔明顯柔和下來,不再顯得冷漠而強硬。她愛惜地撫了撫邵挽的頭髮,說:「娘去了很遠的一個地方,為你求來的。」
「這是仙人賜的長生符,」秋娘緩緩摩挲著符紙上的硃砂字跡,神色流露出一種莫名的痴狂,「它會保佑我的容兒……一直健健康康、平平安安。」
邵挽望著那猩紅扭曲的符文,打了個寒顫。
「冷嗎?」秋娘察覺到他的異常,柔和地開口,「娘給你唱首歌,好不好?」
她將邵挽抱進懷裡,遑顧後者的僵硬,低聲哼起調來。
「平安扣,長命鎖,我家有個兒郎苦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