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天生對畫符不感興趣,這是這些年來,第一次認真地研究一張符紙,若是明如晦知道,必定要刮目相看。
他將手掩在身後,一寸寸、細緻地摸遍了符紙上的字跡。硃砂的觸感在指腹間難以散去,卻格外陌生,並不熟悉。
出了一會兒神,郁危輕輕一招手,候在一旁的小蛇努力地叼起符紙,找準時機又送了回去,隨後無聲無息地於半空消散。
那陣難言的心悸,讓他不知所措的念頭,此刻都如潮水般褪去。郁危問:「為什麼。」
謝無相停下動作,看向他。
「為什麼要知道,」郁危又問了一遍,「為什麼是你。」
他想不通,或者說想通了也不會有結果。
不知為何,謝無相唇角的笑意淡了些,他緩聲道:「原因有很多。」
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腿上的傷口上,眼睫垂落,在眼下投下一抹淡淡的影,顯得專注。
「最開始是覺得投緣,一見如故。後來,則是因為覺得有人出乎意料地很固執,有時候,寧願自己疼也不肯找人幫忙。」他語氣如常,好像說得是再正常不過的小事,「我不想看見有人自己偷偷掉眼淚。」
郁危抿了下唇,不說話了。過了一會兒,他忽然淡淡道:「你跟很多人一見如故嗎?」
這問題問得有些奇怪,但謝無相還是認真想了想,輕笑著說:「目前為止,只有我眼前這個。所以要格外優待些。」
說完,他還幫郁危手背上那隻水汪汪的眼睛擦了擦眼淚。
溫熱的觸感一點一點地擴散開,無比真實。郁危想起了自己昏睡中做的那個夢。
他閉上眼,好像看見了漫山遍野的山花,鬱鬱蔥蔥的崑崙山,還有一個他刻意迴避、卻無法忘卻的人。
他在夢裡用手指一點點摸過了那個人的面容,連骨骼都刻在了心底,難以磨滅。
郁危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到了謝無相臉上。視野里仍是一片朦朧模糊,他甚至還不知道謝無相長什麼樣子。
他忽然衝動地想摸一摸對方的臉。
手抬起一半,又放了下來,郁危坐在桌邊,還算自由的左腿垂在一側晃了晃,突然說:「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剜靈相嗎。」
「因為它讓我想起了一些糟糕的事。」他淡淡道,「我從前是仙府樓家的藥人,樓家給奴隸的印記,就是眼睛。」
他從一個藥人,搖身一變成了崑崙山上唯一的小徒弟。
郁危曾經想過,樓渙為什麼要把自己送進崑崙山。那時他以為崑崙山是另一個地獄,他會被血淋淋地烙上另一個奴印,畢竟這世上沒人愛他,也不會有誰全心全意對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