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復又抬起頭,罪魁禍首慢條斯理地咽下了口中的點心,說:「味道不錯,在哪裡買的?」
郁危道:「……忘了。」
他餵一塊,對方就吃一塊。爐火旁,紅泥茶壺咕嘟咕嘟地響著,蒸汽裊裊上升,與燭火的光影交織在一起。屋外是煙雨氤氳,屋內也茶煙朦朧。
難得的安靜中,郁危忽然問:「你會送我走嗎?」
明如晦的目光從微闔的眼縫中掃下來,有些難言的憊懶和倦怠:「為什麼這麼問?」
「如果我犯錯,或者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。」郁危說,「你會趕我下山嗎。」
他固執地看著對方的眼睛:「會嗎?」
「不會。」明如晦道,「最多會罰你在竹舍關幾天禁閉。」
和趕下山相比,關禁閉簡直像是小打小鬧的懲戒。郁危又低下頭去,憋了半天,才說:「你可以多罰我一點,我遇見別人的師父都很嚴厲。」他頓了頓,努力回憶了一下,「會揍人。」
明如晦挑了下眉,垂著眼,閒閒地瞧著小徒弟烏黑的發頂,淡聲開口:「不一樣。」
「哪裡不一樣?」郁危問。
明如晦嗯了聲,說:「他們家的徒弟,沒有我眼前這個可愛。」
他笑笑,繼續毫不吝嗇地夸道:「還會照顧人。」
郁危面無表情,毫不客氣地往他口裡塞了一塊小點心。
食盒裡還剩下最後一塊,他沒動,趁對方不注意,偷偷放到自己嘴裡,咬了一口嘗了嘗,瞬間被酸得表情扭曲了一下。
山楂放多了。
他皺起眉,好不容易緩過來,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明如晦。後者並未察覺到他的小動作,神色如常,「嗯?」了一聲,問他怎麼了。
郁危說不清是怎麼了。他緩慢地咽下了齒間最後一點酸澀,終於低聲問出心中藏了已久的問題:「明如晦,生劫是怎樣的?」
生死劫最難解,但世間第一位成神之人,也是白玉京最厲害的一位古神,卻是破生劫飛升的。
往後的神靈,或多或少,都是借了他的因果機緣。
郁危想像不到那是何等的兇險。
他遲疑片刻,忐忑道:「很危險嗎?」
明如晦看著他,沒說話。
他還是淡笑著,但眼神中沒有了方才的溫柔與笑意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、不易接近的冷漠。
片刻後,明如晦垂眸,眼睫斂去了眸底神色。
「閉眼。」他說。
郁危微怔,隨即聽話地閉上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