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如晦似乎想了一會兒,才輕笑著回答:「喜歡小孩子。」
「……」郁危悶聲道,「那我長大你就不喜歡了嗎?」
他暗戳戳不高興的時候,視線會有所逃避,表情變得冷凌凌的,唇角抿著,拉成一條平直的線。
明如晦又剝了顆荔枝,放到他嘴邊,道:「不喜歡就不會帶你到山上。」
都剝好了,不吃白不吃。郁危偏頭咬住,含到嘴裡吃掉。
另一個問題卻更快地出現在心裡,他邊嚼著果肉,邊問:「你在崑崙山待了多久?我不信你沒帶過別的人上山。」
明如晦嗯了聲,說:「是很久,記不清了。別的人沒帶過。」
「不對,你騙我。」郁危想起一件事,忽地皺起眉,「樓渙明明說過,幾百年來你帶過一個少年上山……」
這事他已經悶在心裡很久了,還有幾次試圖從椿口中套出點信息,後者都是一臉並不知情的無辜樣子。
話音剛落,他察覺到撥水聲停了,掀開眼帘,發覺明如晦正兩手撐在他臉側的細竹架上,垂下的眸光濃得看不清情緒,片刻後,才似笑非笑地開口。
「我都不記得有這樣的事。」他說,「幾百年間的話,那應該是幻化過模樣的椿。」
「……」
郁危表情有些凝固,很快又強作鎮定道:「哦。」
他靜了下來。
這樣一來就好理解了。樓渙打聽到的少年是跟隨明如晦一起下山、變幻了形態的椿,因而誤以為他有了收徒的意願,於是在藥奴中選中了「樓九」,送到了崑崙山,做他樓家的眼線和一隻伸到山上、野心勃勃的手。
但是,為什麼在一群分明更合適的樓家弟子中,偏偏選中了最不服管教的他?
郁危想不通,有些走神,睜著眼睛,一眨不眨地看頭頂的流雲。
直到明如晦捏捏他的耳垂,說:「起來了。」
郁危直起腰,很自覺地端起銅盆里的水澆花,然後搬起小竹凳坐到太陽底下,把自己曬乾。濕噠噠的黑髮垂在背後,涼涼爽爽的水汽蹭在後頸上,他屈腿坐著,托著腦袋,安靜地看明如晦剝荔枝。
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吃,太甜了。但是明如晦會給他剝,他喜歡看對方剝荔枝的樣子,然後安分坐著等待投餵。
椿開玩笑說,荔枝樹能活千年,年年結果,明如晦給他剝了,他可以吃好久。
但是凡人沒有那麼長的壽數,甚至比不過一棵荔枝樹,更何況,他本來就活不久了。
郁危換了只手托著臉,眼皮睏倦地耷拉下來。他想起樓渙給自己的最後一瓶符水,想起那個用來裝神血的竹筒,那麼多的因因果果,想得出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