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如晦安靜地看著他片刻,在郁危緊繃到極致的注視中,直到最後一息,他緩聲道:「你可以試試。」
話音停在最後一個字,符水徹底起效,他的動作停下來,連呼吸都變得靜緩,只剩下一片靜默。
「……」
頓了頓,郁危心神不寧地喊他:「明如晦?」
如同大夢初醒,對方很久沒有回應。他端坐在原位,仿佛一瞬被抽去了神魂,抬起的眸光此刻微微黯淡,顯得空洞無神。
將高高在上的古神化為俯首聽命的傀儡……即便是轉瞬即逝的片刻,也足以激起人心中的無盡狂熱與渴望。
郁危控制不住目光不看向他,那些想好的措辭、應該要質問的東西,忽然就變得不夠,變得想要索求更多。他恍惚而未發一言,似乎良久沒有接收到指示,眼前的人也一直垂眸看著他,隨後,禮尚往來一樣,平淡沒有波動地動了動唇,叫了他的名字:「郁危。」
沸騰喧囂的血液,在剎那間如同被寒風穿透,冷卻凝固。如同被戳破了低劣的心思,郁危倏地輕眨了下眼,逃避一樣移開了視線。
他的語氣有種刻意的冷漠:「我有幾個問題問你。」
「第一個問題,你當年為什麼要帶我上山?」郁危沒有直視明如晦,側著臉,語氣如常,似乎對他的回答並不在意,「是因為我肉身容器的身份嗎。」
他問完,明如晦依舊一動不動,一言不發,只是垂著的眸光一直在他收放得很遠的手邊徘徊。
為什麼會不配合?郁危蹙眉回過臉來,正視他重複了一遍:「是因為我是肉身容器嗎?」
明如晦的神情看不出絲毫端倪,在他轉過頭來時,安靜地抬眸看了他一眼,隨後又望向他的手邊,仍舊無動於衷坐在原處。
郁危有些質疑符水的功效,戒備地與他對峙。僵持片刻,他忽然想到了什麼,猶疑地、試探性地往對方身邊靠了靠。
這下像面對面談心一樣了。死馬當作活馬醫,他面色冷淡地開口:「明……」
不等他說完,明如晦嗯了一聲,突然就不聾了:「是。」
郁危盡力放得正常的呼吸頃刻間亂了套,一瞬間變得冰涼。
下一刻,對方神情平淡,又繼續道:「留你一個人在人間,會很危險。肉身容器的身份很難存活,有人想要奪舍,有人想要除之後快,無論哪種,都兇險無比。」
「而且,你那么小。」
郁危眼睫顫動了一下,回過神,依舊冷漠地問:「那你打算把我養大,關在山上一輩子嗎?」
「怎麼會。」明如晦眸光靜靜掃過他的面容,「等你學會了我教你的東西,不會被人欺負的時候,想去哪裡都可以。」
他語氣自然又熟稔,似乎很久以前就將這樣的打算想過了千遍百遍。郁危眼瞳微微收縮,半晌,用力閉了下眼睛。
他問:「你以前也是這麼對小歪說的嗎。」
當這個名字被提及之際,明如晦的神色似乎微妙地波動了一下,猶如無瑕的瓷器上悄然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細痕。他輕聲重複了一遍:「小歪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