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等明如晦開口,郁危抬起臉,失焦的眼睛動了動,忽然說:「我好像能看到一點了。」
陽光透過窗格的縫隙,溫柔地灑在他的臉頰上,郁危不由自主地眯起了雙眸,看見眼前的黑暗在光影交錯間,幻化為一道朦朧而細膩的剪影,若隱若現。
而後,越來越清晰。
太久未曾見到光亮的眼瞳變得脆弱而敏感,他眼角不斷溢出淚來,但還是格外固執地睜著眼,一錯不錯地盯著明如晦的臉,好像眨一眨就會消失似的。
明如晦指腹抹掉他眼角沁出的淚珠,擦一回,就有更多不受控制冒出來,比之前切了洋蔥還嚴重。他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,抹了抹郁危泛紅的眼眶,溫聲道:「怎麼這麼可憐。」
郁危仍蹙著眉,臉上沒有表情地掛著眼淚,在一片淚眼模糊中辨認著對方愈來愈清楚的身形。於是明如晦拉起他的手,貼到自己頰邊,緩慢地摸過眼睛、鼻樑、嘴唇。
「別著急。」他微微垂著頭,視線與他平齊,「以後每天都能看。」
最後一點模糊的黑色消失了。郁危眼睫一抖,兩隻手都貼了上去,說:「已經看見了。」
小黑貓吃完了飯,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巴,湊過來蹭蹭了。
下一秒,竹舍的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,邵挽的聲音隔著一扇木門傳進來:「師哥,中午飯做好了!」
孟白插嘴道:「還有,你知道仙君去哪了嗎?他說昨晚要教我幾個符咒的,我等了一晚上都沒等到。」
「……」
郁危要親人的動作硬生生止住,在明如晦滿是笑意的眼神中,深吸一口氣,隨即扭頭喊道:「馬上就來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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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因為郁危眼睛恢復而多加了兩個菜,椿也難得吃了一碗飯,一棵樹高高興興地給幾個小鬼頭夾菜。
郁危不太餓,提前走了,坐到明如晦身邊看他煮茶。
其實小時候也看過不下幾十次了,但他總是看不夠。因為煮茶很繁瑣,做起來很慢,所以對方那一整天都不會走。
山上天朗氣清,一片幽幽的綠。山間清泉悠然繞石,細語般淌過,最終匯入竹筧之中,待其蓄滿,淌水口沉沉下墜,便叮叮咚咚地傾瀉入一方幽靜的水池,又進了茶壺裡。
趁對方煮著泉水空閒下來的功夫,郁危一言不發地抱著一摞畫坐在一邊,一幅幅的攤平,又一絲不苟地擺到桌上,托著腮,神情專注地看來看去。
算盤珠子快要崩到自己臉上了,明如晦終於開口:「歪歪,你在看什麼。」
郁危頭也不抬:「看哪個畫師把你畫得好看些。」
頓了頓,他隨便挑出其中一幅,問:「這是在做什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