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戰多日,高梟早已熟悉當下的這個突厥王庭及突厥可汗:「阿史那溫自然是想要迅速從庭、伊二州抽身離開,畢竟他們的戰爭補給比我們更難獲得,但李侍郎的多個謀策聯合在一起之後,他就註定走不了,要被困在此處。」
李聞道走向戰爭剛開始時,命人在此所擺設的一張大漆木案。
他站在北面,伸出幾指向某處:「若是在此地設立都護府,常年屯兵以萬,便可讓庭州及天山以北的區域永久受我朝庇護。」
高梟雙眼瞬間精神,握著腰間的佩劍劍柄,看著上面聚沙所成的城池,尤其是那座隆起的山脈:「你想要經過此戰就直接將天山以北都掌控在手中?」
李聞道不曾給出肯定的答案,只是手指漫不經心地敲著漆案邊:「
如今勝敗還未分,先在心中想一想也未嘗不可。」
高梟內心卻早已因此沸騰,拱手為自己立下軍令:「李侍郎放心,某必會讓突厥王庭的兵力深陷在庭州。」
李聞道望了眼,神情並無波動,嗓音中也含著濃重的疲睏:「高將軍先去休息,不急在一時。」
留下此言,男子轉身離開,走回居室。
*
然剛從浴室出來,他在洛陽所布置的部曲也出現在牧馬場。
「郎君。」
「娘子..」
李聞道停下擦發的動作,緩緩看過去。
不知為何,部曲出於下意識就知道男子是不悅自己再稱呼其為娘子,迅速改口:「褚才人從洛陽來的帛書。」
自從褚小娘子知道他們郎君幾年來都在遣人斥候她的情況以後,如今不管有何事情要找男子都不再遣自己的人來,而是命他們送。
給人一種..有不需代價就能命其行事的部曲卻不用是傻子的感覺。
李聞道哼笑一聲,垂下眼。
「不看。」
部曲將雙手敬奉的帛書收回,因不明郎君與褚才人當下已是何狀況,躬身詢問:「那不知是否還要繼續斥候褚才人。」
擦了幾下頭髮,即使還未乾,李聞道也沒耐心的直接將沐巾扔在衣架之上,伸手將黑氅搭在中衣外,沒有任何遲疑:「繼續。」
隨即他走向劍架,把隨身的佩劍放上去,語氣意味深遠:「反正她命令你們都已經如此順手了。」
部曲叉手稟命,隨即右腳往後退了一步。
李聞道淡瞥一眼,冷冽道:「帛書放下。」
部曲愣住,男子如此反覆是從未有過的,所以為了不觸犯男子,以最快的速度放在几案上後,立即驚惶地退步離去。
李聞道走過去,彎腰拿在手中,然閱至一半就自我嘲弄著直接丟下,彷佛是在憤怒自己剛才一時的心軟。
但很快,他又嘆了口氣,再親手撿起來。
第69章 「你卻一次次的背棄了我。」……
重九之後,氣候愈益秋涼。
一駕從長安駛來的牛車過洛陽卻不入。
車最終在白馬寺停下,一名貴族娘子從帷裳內出來。
剛下車,又轉身張開雙臂。
隨即便有小女孩直接從車內撲了出來。
幾名隨侍所穿也是華服麗飾,追隨女主人的步伐往佛寺中走。
還未到大佛殿,便有沙彌認出這對母女,疾步上前行禮:「不知崔檀越為何會突然來了白馬寺。」
貴婦鬆開女兒的手,出於信眾對佛弟子的尊重,回以禪禮:「我是來找褚才人的,聽聞她於辛酉日來了佛寺幽居。」
那已經是十一日前。
跟隨在旁邊的女孩也學著自己阿娘,有模有樣的合起雙手。
沙彌側身避讓,親自導引。
*
走至北面單獨從一處宮室建築群,沙彌侍立不再動。
貴婦帶著女兒及身後的隨侍繼續前行。
走在甬道之上,殿廡之下。
然後於殿前停住,朝坐北朝南用以起居的室內望去。
有幾婢或跪侍、或站侍,無一例外的皆是作垂頭恭敬狀。
而深領上襦、暗紅破裙的女子則立在靠近臥榻的一架足有五六尺高的金色樹燈旁,那上面的數個淺口燈盤中,還有火苗在跳躍。
她手中拿著一根長竹簡。
在低目認真閱看過後,神情也變得若有所思起來。
除了寂靜,再無其他可言。
唯獨還算有些聲音的,便是那盆在灼灼焚燒著的、殷紅的薪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