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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泣。

但此時,天子卻憂心其身體不能長久,更覺得在要被立儲君前大病是先王靈魂的警戒,所以有心要立嫡次子李照為儲君。

皇后知道,深夜就披衣而起,疾步去到天子所治政的大殿:「妾得知陛下要立照為太子,以為不可。」

天子放下文書,看向妻子:「為何不可?」

「他並非嫡長子,如何能夠嗣國。」

「佛奴的身體你也已看到,即使他已有嫡長子,但卻未必能夠撐至其子長大,那時幼子即位,天下必有動亂。」

剛從多日憂慮之中抽身的皇后緩了口氣,繼續駁道:「那陛下也應該知道妾剛產下佛奴時,眾人都言及他身弱恐難長成,但現在他都已成昏,有了自己的孩子,陛下又為何會覺得他就不能長壽?佛奴也是你的孩子,是你嫡長子,你又怎能懷著他必會短命之心看待。」

天子出言反詰,含著不解:「他當然是吾的孩子,可吾也需要國家社稷所思慮,何況照同樣是你所生,你怎會如此激烈的反對吾立他為儲君。」

皇后的眼中波光粼粼,已經分不清這是淚,還是滿室的燈火,聲聲泣淚與其爭辯,在愛子之心的驅策下,言語中不免有所觸犯:「因為佛奴的身體如今才剛痊癒,他身為嫡長子而不能為儲,心中必然會因此而抑鬱成疾,以為連父母都覺得他不能久活,這樣他的身體也只會愈益衰敗。」

「陛下這與詛咒他早死有何區別!」

被斥責是咒愛子早死的天子也徹底大怒。

這一夜,殿外的宮人退避數步,皆都只能聽到殿內傳出帝後劇烈爭吵的聲音,而不能得知爭吵的內容。

幾日之後,玉陽公主、衡山公主先後入宮,隨即皇帝立庶長子芳為儲君,並為芳納衡山公主之女為太子妃,要皇后親自教導李芳。

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象徵著皇后一脈的式微。

且李芳又無能,還有衡山、玉陽兩位公主在,最終的結果彷佛一望到頭。

那時正是皇后穩固自己政治基礎的重要時期,因為天子的冷落,使得她有近兩月都不能直接接觸國政。

直至天子有病,要前往洛陽上陽宮休養。

心性剛強的皇后看到了時機,主動向天子服軟。

天子深知這位妻子的能力。

於是命其輔助太子芳治理政事。

*

這件事也永遠成為了女皇心中的一根刺。

對於她而言,李詢從此只是她一人的孩子。

是武氏的血脈。

婦人再問:「阿娘問你,是否願意改姓。」

聽完母親所言,李詢的雙眼也已被淚水所淹沒。

他開始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讓阿爺、阿娘以及所有人都滿意,所以只能緩跪在地,行以最大的稽首禮:「兒願意,只是沒有意義。」

女皇睥睨地上,稚童與大人的李詢不斷在自己眼中交替出現。

長子的誕下給她帶來了太多東西,長子從小的依賴讓她第一次嘗到初為人母的欣喜,加之其身弱,所以自己心中總是會更偏愛。

只是從前有多愛,如今她所感受到背叛就有多深切。

震怒之餘,更多的是悲痛、難過。

可若問是否追悔?

她永不追悔。

她依然慶幸自己當時那麼做了。

「吾曾是如此的寵愛你,甚至比你阿爺還要更愛你。」

「昔年你大病,在你阿爺都要放棄你的時候,吾也始終都未曾想過要放棄你,為此還與你阿爺爭持不下,最終使得玉陽、衡山及李芳乘隙而入,吾亦被你阿爺所冷落。」

「可明明你二弟也是從吾腹中所產下的,你們是同胞兄弟,無論是立你或是立他,於吾而言毫無分別,吾所享受到的東西也並不會因為儲君不是你而少掉半分。」

「但佛奴你卻一次次的背棄了吾。」

*

看著阿娘的離去,聽著阿娘平靜的訴說。

李詢無聲泣淚。

可是,愛他的不僅只有阿娘,還有已身在棺槨之中的阿爺。

他肩上背負著的不僅是先祖的國家基業,不僅是從小到大所受到的忠信仁義,還有那些朝臣的期許,還有無數條性命。

從母親還是皇后就治理國政開始,身旁便有屬官向他諫言——婦人不可干政。

阿爺崩前,也有意在告訴他芳不重用,以後能與阿娘抗衡的只有自己這個受盡帝後寵愛、朝臣尊敬的嫡長子。

但身為他們二人的長子,自己從十六歲起就彷佛是走到通往神都苑的那條夾道之中,左右都是高牆,一步步逼近。

他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。

他也不斷被拉扯著前行長大,就像是兒時..外太祖母宣夫人每每見自己,總愛問自己是更愛阿娘還是阿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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