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晚正想出聲詢問,蕭衍之起身朝她走來:「醒了?」
她這才發現,窗欞邊的軟榻上坐了一人。
蕭衍之已經換下鎧甲,只穿了件玄色外袍。
「陛下?」
安順弓腰掀開床紗,蕭衍之淡淡嗯了聲,「還有哪裡不舒服?」
桑晚愕然,輕晃了晃頭。
「朕要聽實話。」
床紗掀起,視線清明不少。
這是桑晚第二次,這樣近距離看蕭衍之。
是一張年輕的帝王面孔,劍眉微挺,眼神深邃,給人不怒自威的感覺。
「還有些頭昏。」桑晚視線躲閃,看向窗外,「我……好像睡了很久。」
漸落的太陽昭示著她幾乎睡了一天,此次出兵,蕭衍之只帶了軍醫。
桑晚昏睡不醒,光聽錦書闡述和把脈,初步判斷長期營養不良,身體孱弱,卻沒有法子叫人醒來。
還是押了南國的太醫過來診脈施針,蕭衍之才罷休。
只是一頓正常膳食,卻讓她的身體無法承受。
聽南國的太醫說,桑晚住在冷宮旁,送去冷宮的飯菜多半是餿的,驟然入腹過盛的膳食,這才引發不適,以至嘔吐。
蕭衍之暗暗握拳,接過粥碗,將湯勺送到桑晚唇邊,並不做答。
「張嘴。」
安順眼中滿是驚愕,悄聲立在一側。
錦書還跪在殿內,瞳孔微震,隨後身子不受控的輕抖起來。
桑晚下意識想伸手接過:「不敢勞煩陛下,我自己喝就好。」
蕭衍之神色未變,重複道:「張嘴。」
字音咬的比先前重了幾分,桑晚不敢反抗,只得低頭含住湯勺,小口喝下。
殿內安靜極了,蕭衍之像是不知疲倦,粥碗快見底的時候,桑晚明顯吞咽慢了許多。
「喝不下了?」
桑晚點頭,還是不敢抬頭和蕭衍之對視。
似是感到他的沉默,忙補了句:「多謝陛下。」
帝王將碗遞給安順,轉頭道:「喝不下,可以告訴朕。」
桑晚不明所以,微微抬眸。
蕭衍之:「朕的意思是,不要勉強。」
她很輕的點了下頭。
桑晚不解,這是除林娘娘外,第二個這般關心她的人。
但他身為晉國皇帝,何故對她這樣特殊?
除了見色起意,她想不到第二個原因。
可勤政殿裡跪了四位公主,按理說,她是最不起眼的那個才對。
蕭衍之沒有離開的意思,看桑晚精神不錯,這才想起已經跪了一天的錦書。
「拖出去,杖斃。」
錦書渾身戰慄,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,顫聲解釋:「陛下出征,奴婢怎敢隨意叨擾,適才看姑娘睡下了,這才沒有及時上稟,求陛下饒命!」
蕭衍之登基四年,暴戾陰婺。
御前伺候的人都無比小心,生怕一不注意就丟了腦袋。
帝王並不理會,侍衛已經上前來拖錦書,求饒聲刺耳。
桑晚沒接觸過多少人,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,錦書算一個。
電光火石間,她伸手攥住蕭衍之的玄色衣角:「陛下,是我身子不好,無福消受御膳,不怪錦書姐姐。」
蕭衍之抬手叫停侍衛拖人的動作,反手捏住桑晚的細腕。
「下人侍奉主子不盡心,不該罰嗎?」
她算哪門子的主子?
桑晚不敢用力掙脫帝王的手,驚得面紅心跳。
「但、但也罪不至死。」
帝王鬆開桑晚,抬手將一綹青絲別到女孩耳後,動作自然。
「既然阿晚求情,那就只杖五十。」
指尖略過臉頰,桑晚連呼吸都放輕了,一顆心直跳。
殿內眾人神色各異,這還是頭一次,有人從帝王金口中,保下性命的。
殿外傳來板子挨上皮肉的聲響,桑晚目光怔怔。
蕭衍之仍坐在床榻旁,沒有要走的意思,錦書哭聲傳來,印在耳中。
帝王之心,深不可測,動動嘴皮的功夫,就可要人性命。
那聲阿晚,著實讓桑晚心死了。
她想遠離皇族,遠離是非,可偏偏從潭跳入虎穴。
從前無人問津,現在……不知還能有多少時日可活。
「在宮裡,心善被人欺,不過阿晚不用怕。」
蕭衍之收回手,今後不會有人敢欺負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