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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新月趕了很久很久的路。
也就是跟著押送糧草軍隊,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的風險。
不過她總算是知道邊境的苦寒是什麼意思,那並不是遊記書中薄薄的幾張紙,而是越走越加稀少的房屋,是逐漸褪去甚至消失不見綠色,是起風時突然揚起的塵土,是熱的要命要脫下卻又在晚上緊緊裹住的棉衣。
一項身體健康的兩個孩子也生了場病,發起熱。
小昭昭和小明行生病之後就本能地要找娘親,江新月只能輪流抱著兩個孩子。可當懷裡抱著一個孩子,另一個孩子淚眼汪汪地窩在嬤嬤懷裡朝著她看時,她的心就像是被刀片割過一般疼,恨不得自己能長出四條胳膊來。
也就只有在這時候,她才有點後悔堅持到嘉應城來。
幸好裴琦月聽說兩個孩子生病之後,就主動過來幫忙,處理一些瑣事也順便幫忙照看兩個小豆丁。
從她無意當中用小昭昭的木劍挽了一個不算標準的劍花時,小昭昭的眼睛瞬間瞪圓,吭哧吭哧爬到裴琦月的身邊摸了摸小木劍。她提著小木劍上上下下戳,也沒有達到自己見過的效果,便仰著紅彤彤的圓臉,提著小木劍對裴琦月咿呀咿呀地叫起來。
裴琦月就抓著她軟乎乎的手臂,帶著她玩小木劍。
小明行看著姐姐玩了一會,又不感興趣地轉過頭,窩在娘親的懷裡睡覺。
到了青州地界時,江新月問過來搭夥的顧君珩,「還有多久能到嘉應城?」
顧君珩回頭瞄了一眼官道的方向,順手用湯勺撈了一湯勺滿滿的料放進裴琦月的碗裡,應了聲,「大概還需要三日。」
他說完就低頭開始往嘴裡扒飯,恨不得將雞骨頭都直接嚼碎咽下去,心裡絮絮叨叨地罵著。
這地方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。
越往青州走,就越貧寒,屬於是拿著銀子都買不到東西的,吃的方面更是一言難盡。也就是江新月帶的東西多,又花了三倍的價錢讓人從農戶換了兩隻母雞過來,現在才有機會解解饞。
誰能想到他一個侯府的公子,淪落到被一碗雞湯感動到要掉眼淚的程度。
他喝了一碗就放下碗筷,從腰間摸出一塊玉佩逗小明行玩,不抬頭地問:「你們兩個人真的準備留下來?要是反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,我回去的時候還能將你們捎帶上。」
「我看上去不像是能久呆的樣子?」
「嘖,反正我是呆不下去。」顧君珩順手在旁邊扯下一根茅草,叼在嘴裡咀嚼了兩下,漫不經心地看向沒說話的裴琦月,「你呢?見了邊關也不回去。」
裴琦月:「不回去。」
顧君珩又「嘖」了聲,將口中的茅草吐出來,「感情最後只有我一個人回去,那完了,回頭別遇到裴二夫人,不然我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。」
他上半身前傾,撐著膝蓋站起來,看向遠處的落日。
夕陽將他的身影拉長,看上去有點單薄,回頭時他又不大正經地調笑,「算了,誰叫我這麼心善呢。你們也早點休息吧。我們爭取能快點到嘉應城。」
顧君珩說要爭取快點到嘉應城,就真的不帶有水分。
第二日他們清早就開始出發。
隨著嘉應城的距離越來越近,江新月心情就逐漸變得焦灼,時不時推開車窗朝著外面看。
這大半年,她同裴延年雖然有書信往來,但是兩地路途遙遠,攏共也沒有幾封書信。而且裴延年原本就不是喜歡抱怨的性格,在他的書信中,只提過一次嘉應城的冬日很冷,其餘的都是日常的瑣碎。
他提到這邊的酒都是烈酒,他不大喜歡但是夜裡也會喝兩口驅寒。他去底下縣城時,還看見了駱駝,那駱駝被店家養得很順,還知道前肢觸地整個身體彎下來,方便人坐上去。就是他們帶過去的馬才見到這種生物,集體發了狂好一會才控制住。
他還說這邊的落日很美,要是你過來的話一定會很喜歡。
這都不大像是他會說出來的話。
她盯著書信最後的兩句盯了好半天,都快要懷疑是旁人捉刀代筆。
真是大騙子!
她盯著不遠處的落日和已經能看見輪廓的嘉應城,失望的想,她真的一點都沒看出來,嘉應城的落日同京城的落日有什麼區別。
就在她即將要將車窗關上時,視線的盡頭出現一團黑影。
那團黑影快速移動逼近,逐漸放大,才發現是一支從嘉應城出來的小隊朝著這邊疾馳而來。
顧君珩勒緊手中的韁繩,上半身挺直,臉上也沒了笑意緊緊地盯著面前出現的小隊,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在腰間佩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