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……是。」
清酒泛著酒氣的清香,晃動的水面之中倒影著明月,又被水浪而打碎。
白御卿抿了一口清酒,清涼的酒水順著唇角滑下,喉結滾動,水珠蜿蜒滑下精緻冷白的鎖骨,眼尾洇著潮濕的朦朧艷色。
他抬起酒杯對明月,唇角勾起。
似是輕笑一聲。
陸煜行,你我又要見面,如此了結。
第47章
隴北軍這三年來勢如破竹攻破了蠻族不少領地, 也擊退了企圖為非作歹的蠻族。
蠻族使者前來議和,而大獲全勝的隴北軍也班師回朝。
在平民之中嶄露頭角的驍騎將軍陸既白,這三年裡更是帶領了大大小小的戰役, 錦州山戰役更是憑藉三千人突破了蠻族萬人的圍剿, 當之無愧的少年英豪。
風頭甚至一度超過了世家子紅衣將應好。
他此次戰功赫赫, 聲名遠揚,頗得聖上賞識,以軍功來封官加爵,必定高官厚祿。
隨著城門的大開,喧鬧聲不絕於耳, 百姓們人人都想看一步看看那戰場上的煞神將軍。
陸既白雖造了座京觀,但蠻族多年來行事囂張, 屠村屠城,多年來惹得百姓憤恨。
陸既白此舉威懾外敵又讓百姓出了口惡氣,所以在城門口圍著的百姓尤其之多,眾人喧鬧著。
「聽聞那陸將軍時時帶著惡鬼面具,是因為臉被蠻族燒傷了, 面目猙獰盡數被毀了。」
「蠻族可恨,難怪陸將軍如此恨他們!」
「那豈不是真的凶神惡煞?燒傷了臉該有多可怖啊……」有人小聲討論著。
又隨著城門的開啟,被肅整的軍隊所震懾,止住了嘴裡的話語。
隊伍最前方, 一面繡著「曜」字的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,旗面已被戰火熏得發黑,邊緣處還殘留著幾處箭孔。
象徵著榮耀, 又象徵著勝利。
領頭之人一身紅衣烈烈,白馬銀鞍,俊美的眉眼尤為恣意惹眼, 威風凜凜,三年的軍旅生活為他平添了幾分冷戾的煞氣,此時眉峰挑著,唇角笑意顯然心情不錯。
但是,更惹眼的是身旁之人——
面著惡鬼面具的男人端坐在黑色的矯健戰馬之上,玄鐵黑甲在陽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,仿佛浸透了敵人的鮮血,散發著濃濃的腥氣與殺意。
男人肩寬腰窄,身形矯健,面上的惡鬼面具將臉遮得嚴嚴實實卻沒有幾分狼狽,反而肅殺冷戾,氣勢凜凜。
硬生生壓過了身旁的紅衣將。
「陸將軍萬勝!」
「那就是以少勝多的戰神陸將軍!」
應好蹙眉。
「蠻族多年可恨,多虧了雲烈將軍和陸將軍!!」
聽到自己,應好才略微舒展了眉尖。
他輕哼一聲。
然後怔然抬眸,對上茶樓之上,半掩著的窗扉之中,那人的眉眼——
窗扉半扣,那人居高臨下,一手輕輕挑起窗扉,一手懶散撐著側臉。
如玉一般的指尖冷白,在陽光下宛若泛著細碎的光暈,俊美的臉帶著幾分漫不經心,薄唇的唇角抿著,薄冷倨傲。
垂眸之下,居高臨下看著街道之中凱旋而歸的隊伍。
——白御卿。
烈烈的戰旗一時遮住了應好的視線,耳邊的聲音依舊嘈雜喧鬧,但是三年來久別重逢的一眼已然是萬年。
待戰旗隨著風而飄動,顯露出視線之時,那人的視線卻不再看他了。
他在看應好身旁之人。
身邊的陸煜行氣壓似乎又深沉濃烈了幾分,也抬頭熾熱看著窗扉之中那人,熾熱如火的視線從惡鬼面具中直直照在那人臉上。
白御卿唇角略微扯了扯,在萬般喧鬧的凱旋歸來之時,與陸煜行對上視線。
他的視線太燙了,像是夾雜著戰場的烽煙,鼻尖宛若能嗅到腥氣與戰火交織的澀味,好像能把人融化一般。
透過惡鬼面具的雙目,白御卿能看見他晦暗純黑的雙眸,漆黑到淬鍊著世間最濃郁的暗色。
然後,他眯起眼。
寒狹冷戾的雙眸饜足眯著,似是在對他笑。
陸煜行在對他笑。
他的笑容應是一如既往地扯著,露出寒氣凜凜的尖利犬齒。
白御卿看不見他的唇角與犬牙,但能感覺,他在笑。
是多年前的屈辱終於能一併返還的暢快與惡意,還是如今凱旋而歸的瀟灑肆意朗氣,是終於能與他平視的得意,還是……
單單只是見到了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