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的人的離去,是一生的潮濕,應好總覺得自己,再沒有精力與熱情去恣意縱馬了,可那人如今卻好端端站在眼前。
燙得眼眶疼。
應好不知如何所想,只是低頭哽咽著,攥緊拳頭,許久才啞然一聲,「下次別死了,這次我護你。」
話音剛落,身側便傳來一陣銳利晦暗的視線,對於危險的本能,應好渾身一顫,這才看見陸煜行陰沉的視線。
應好:……
他猛然轉身,紅衣衣擺飄逸,上調的狐狸眸猛然泛起了張揚,「陸煜行護不住,小爺便護!我應好什麼都是好的,白十七,我往後好好護你!」
白御卿瞧著他略微顫抖的背影,和壓低哽咽的嗓音,忽地輕笑一聲,「不必護我,我有陸煜行護便好了,往後黎明蒼生安全還要仰仗雲烈將軍呢。」
「……囉嗦!」
應好惱了,低罵了一聲。
他沉默許久,隨後看著離去的一黑一白的背影,白衣清朗之人被黑色的高大身影緊緊護著,手似乎還緊緊攥著,宛若護食的狗崽子,不讓人覬覦一分一毫。
他「嘖」了一聲,伸出指尖,摸了摸發尾的銀絲,銀絲髮尾纏綿了一滴淚,又很快消失不見。
李肆書看見白御卿的時候,也驚異了一瞬,他似是覺得自己喝酒喝懵了,恍惚了許久才對上白御卿的眉眼。
他想,他娘說得是對的,思念濃時,會見到最思念之人的眉眼。
然後白御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,這才喚回神智。
他瞪大雙眸,第一反應不是旁的,是直接伸手捏住白御卿的臉頰扯了扯,白御卿剛吃痛一聲,陸煜行一個刀手便下來了。
「嘶——」
李肆書倒吸一口涼氣,感受著手腕的鈍痛,和一陣陣近乎能將他凌遲的殺氣,這才反應過來,這是真的。
陸煜行的殺氣佐證了面前之人的真實,那駭人至極恐怖的氣勢也恍然有些親切起來。
李肆書倒沒有疑惑為何一年前身死之人出現在了面前,他熟識白御卿的氣息,也知道他說話動作的小習慣。
在邊境摸爬滾打多年,他練就了近乎野獸一般的直覺。
這就是白御卿。
他慶幸一般扯起唇角笑了笑,「活著就好,是以為我恍然見到你,是自己死了。」
「……正值壯年,暫時還死不了。」
白御卿的小玩笑無關痛癢,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「當年之事,多謝。」
「我不想你謝我。」李肆書啞聲說,「我後悔那日助你,我該直接將你打暈帶走的,雖不知你為何活生生站在這裡,但死了便是死了,當時的痛也是痛。」
什麼成全,什麼高尚的守望,亦然比不過一條命。
這是他死後,自己才知道的。
死了就是死了,痛就是痛,不會因為附加的情感而改變,什麼為所愛之人鋪路,什麼自願赴死……
多疼啊。
白御卿沒說話,李肆書扯了扯唇角道,「下次我會阻止你的,我答應了墨玉保護好你,我沒做到我的承諾,只要我還活著,就會護好你的。」
他松綠色的雙眸泛著近乎執念一般的壓抑與堅定,熠熠生輝。
「……沒有下次了。」
白御卿突然笑了,「我現在很幸福,所以不會有下次了,一條命便是一條命,被人求神拜佛搶回來的,我不會揮霍。」
「好。」
見完了李肆書,陸煜行的氣勢愈發深沉,偏偏白御卿的視線掃過來時,他扯出了一抹近乎扭曲又溫和的微笑。
「接下來是獨孤家的,我給卿卿帶路。」
白御卿看著他強撐起笑意的模樣,伸手捏了捏他的側臉,「吃醋了?」
陸煜行頓了頓,他低頭,薄唇貪婪地在他側臉磨蹭了一會兒,許久才低聲說,「……只是卿卿朋友很多。」
醋啊,當然醋啊。
他明明只想讓他看著自己一個人,可是卿卿的朋友太多了,他的餘暉能照耀著每一個人,似乎每個人都受過他的恩賜,又變成了匍匐在他腳下的狗。
他甚至想將別人盡數砍了碎屍萬段,總歸白御卿眼底只有他一個人了——
「你也有朋友。」
白御卿的嗓音很輕,他似是安撫一般,輕輕摩挲著他的側臉,勾勒著男人冷戾晦暗的眉眼,猛然軟得一塌糊塗。
行至囚禁著獨孤凜的行宮,白御卿看向遠處因為給獨孤凜上完藥而出門,剛好對上二人的蕭漣漣。
「應好,蕭漣漣,亦然是你的朋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