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御卿的嗓音輕緩,似是消解著他近乎冷凝的戾氣,「你們在軍營的三年並非虛假,你們互持從戰場走出來,這些年他們也不曾離開。」
陸煜行怔然了一瞬,他略微迷茫懵懂地垂下眸,啞聲說,「……我不要。」
「你並非只能依仗我,看著我。」白御卿湊過去,在他唇角落下一個吻,「我的朋友很多,你也亦然該有自己的。」
他不要。
陸煜行想。
他只要白御卿,這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人是白御卿,他的執念是白御卿,餘下的便是旁人和陸清文。
他並不明白白御卿為何強調他也有朋友。
想感化他嗎?他有觸動、茫然、懵懂一瞬,但最重要的只有白御卿而已。
這種情感對他來說太難了。
他是渡不化的惡鬼,早就捨棄一切了,他只要白御卿。
他不需要所謂的朋友。
不過看卿卿這般柔和看他,假裝自己有了也無妨。
在他面前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,假裝自己還有人性罷了。
就在他沉溺在這個安撫的、一觸即分的吻的時候,在行宮門口提著藥箱的蕭漣漣怔然看了二人一會兒。
看到陸煜行的瞬間抖了一下,隨後臉色一瞬間,立馬轉頭就跑,就連藥箱也扔在了地上。
她的步伐迅速,宛若見了鬼一般,一點沒有隱世神醫的氣度。
似是鬼在追,氣喘吁吁跑走了。
看著蕭漣漣連滾帶爬逃走的背影,白御卿略微挑了一下眉,嗓音憋著笑,「……看來你的朋友很怕你。」
「嘖。」
陸煜行嘖了一聲,眯起晦暗的雙眸看著蕭漣漣迅速逃走愈來愈小的背影,沒說什麼。
獨孤鶴與獨孤凜盡數被囚在這座別院裡,算算日子,為了消解陸煜行的恨意,獨孤凜的胳膊已經剁了一半了。
今天剛剛刑罰完,蕭漣漣也才上了藥。
一走進去,清澈的藥香混雜著淡淡的血腥氣,獨孤凜穿著松垮的玄色寢衣,正眯著雙眸垂眸一個人對弈研究棋盤。
他一隻手捏著棋子,另一隻手已然沒了,繃帶處泛著血跡,偏偏他除了面色慘白一些,見二人來了,還饒有興趣地挑眉,嗓音低啞。
「喲……陛下來了——」
「陛下」二字帶著纏繞在舌尖的黏膩嘲諷。
獨孤凜的表情頓了頓,凝眸看了白御卿一會兒,忽地笑了,「……世子也來了?陛下也玩起了替身的把戲嗎?」
他似乎將面前的白御卿認成了一個替身。
「這是真的。」
陸煜行難得有了好臉色,他笑得露出犬牙尖,「這是真的白御卿,真的卿卿。」
第99章
獨孤凜怔然了許久, 又眯眸打量著白御卿,突然笑了。
他笑得張狂,仰起脖頸, 喉結滾動著。
最後看向陸煜行, 男人的嗓音低啞, 臉色蒼白,斷掉的手臂還滲著血,雙眸晦暗。
「果真,你要什麼便有什麼。」
白御卿頓了頓,卻見獨孤凜垂眸將自己手中的棋子落下, 局中黑子無路可退。
「世子可否迴避?本王與『陛下』有事商談。」他加深了「陛下」二字,似在譏誚。
白御卿略微頷首, 與陸煜行對視之後退到了門外。
男人的嗓音嘶啞低沉。
「陸家本該滅門,偏偏留了你和陸清文一命,你如今也查出來是我偽造的證據,害了你滿門,偏偏你沒死。」
「作為罪奴四年, 風雪交加,各路紈絝子弟侮辱虐打,我曾偶然看過你的文書,一般人早就凍死或者傷死了, 每年深冬,京中總有凍死的貧民,偏偏你還是沒死。」
「爾後作為罪奴入了寧國公府邸, 本王才注意到了你,寧國公雖表面對你嫌隙,但還是暗地裡庇護你, 你步步往上爬,查出大理寺丞與本王暗地裡偽造的證據,我托你殺了大理寺丞,本就是想讓你們二人狗咬狗,一起死了,畢竟那老東西那麼惜命,身旁有武力高強的護衛,你本該死了的,可你還是沒死。」
「春獵你沒死。」
獨孤凜嗤笑一聲,墨眉鋒利,帶著一抹譏誚的嘲諷。
「錦州邊境三年你也沒死,本王還聽聞你被槍捅了個對穿,無數次陷入險境,沒有糧草沒有援兵——忘了告訴你,這也是本王安排的,結果上天似是偏愛你,世子的一篇《盛秋賦》解了你的燃眉之急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