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深露重。
趙嬤嬤知道家主今夜必會找她,還未歇下,一直等到深夜,見謝雨來了,便什麼都沒說,起身就隨他去東院。
夜色里,年輕的謝氏家主端坐在桌案前,面容英俊,氣質冷峻,只是趙嬤嬤在謝氏多年,知道這位謝家主實則是個外冷內熱,極度寬容的人。
「老奴見過家主。」
謝景煥見她髮髻一絲不苟,顯然還未安歇,低聲說道:「勞煩嬤嬤這麼晚來東院,這些年,一直都是你貼身伺候娘子,有些話我便只能問你。」
「家主請說。」
趙嬤嬤垂眸,沉穩地開口,內心隱隱嘆息。
「崔家郎君是什麼樣的人?」
趙嬤嬤微愣,隨即如實說道:「崔郎君是個讀書人,懂禮,知進退,有手段,也有野心。」
雖然趙嬤嬤並不喜歡崔玉壺,也瞧不上他的出身和家裡那些污糟的事情,但是平心而論,崔玉壺是個很出色的人,一個讀書人只花了三年時間就成為了家財萬貫的珍寶商人,這靠的不是膽識、謀略和不要命,還能靠什麼?
崔玉壺此人,幹什麼事情都能成功。
難怪那年,長公主殿下只看了他的畫,就說此人不簡單。
趙嬤嬤尋思著,崔玉壺喜歡她家娘子至少四年,初次見面就喜歡,但是這些年硬是隻字不提,卻在謝氏,在娘子最危機的時候,提出這樣逆天而野心勃勃的建議,只能說快狠准,令人佩服。
謝景煥聞言沉默,趙嬤嬤這評價和謝雨的完全不同,看來一直以來,都是他忽視小瞧了這位崔郎君。所以他也嘗到了苦果,小草好像要被他拐跑了。
謝景煥心口悶悶的,如同被千斤重的大石壓的喘不過氣來。
「娘子喜歡他嗎?」
趙嬤嬤:「娘子的心思,老奴不知,也不敢妄加揣測。」
趙嬤嬤欲言又止:「家主若是想知道娘子的心意,不如直接去問娘子。」
謝景煥沉默,他能干涉小草的選擇嗎?他沒有那麼狂妄自大,也沒有那麼自以為是,覺得他能掌控別人的人生。他只是表明他的態度,至於結果如何,他左右不了。
「嬤嬤以為,崔家郎君會是一位好夫婿嗎?」
趙嬤嬤長久地沉默,抬眼看了一眼面前年輕英俊的家主,難怪娘子會那樣痛苦,因為家主真的從未真正地了解過娘子,家主的世界裡只有劍道,再無其他。
趙嬤嬤低聲說道:「會,崔家郎君很喜歡我家娘子,就算身份雲泥之別,這些年,他也在努力一點點地靠近娘子。」
而且就快要給他成功了。
反之,家主呢。他是最近水樓台的那人,但是他只看到了天上月,卻看不到唾手可得的最亮的那顆星辰。
愛與不愛就是這樣明顯。
趙嬤嬤後面的諸多話全都深藏心底,覺得沒有必要說了。娘子出嫁,也許是好事,如果出嫁都能讓家主無動於衷的話,那這一段感情註定是無望的,不如趁早割捨。
她現在無比贊同娘子的選擇,只是可惜,娘子的選擇對象太有野心了。
謝景煥再次沉默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只擺了擺手,示意她回去休息。
趙嬤嬤福了福身子,安靜地走出東院。
*
諸事皆有痕跡。
小草夜裡睡的十分不安穩,渾身忽冷忽熱,夜裡隱約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,等她應的時候,卻沒有回應。不會有回應的,也沒有人會喊她的名字,她在夢中不斷地流著淚,淚水沾濕枕巾。
第二日是艷陽高照。
進入五月之後,每一日都是好天氣。
「昨夜家主喚老奴前去,詢問娘子和崔郎君的事情。」早膳之後,趙嬤嬤幫她梳著髮髻,低聲說道,「老奴如實回答的,說崔家郎君會是一位好夫君。家主長久地沉默,並未再言語。」
小草看著銅鏡里有些陌生的小娘子,微微笑道:「他就是這樣的人,心思從不與人說,他喜歡我姐姐時,也只是默默地守護著她,還差點搭上了自己的命。
阿嬤,我從來不怪他,他沒有錯。」
他只是不喜歡她罷了。她何必去強求。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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