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每天都在看報紙,等著上海那邊的新消息。到二月中旬,婉萍聽說教導總隊也被送到了前線參戰,她的心臟一下子緊張起來,連續好幾天晚上都睡不好,總夢到姜培生。夢裡有時是姜培生拎著蛋糕來找她,有時僅僅是同她說笑,詞句聽不清,亦或者是醒來就忘記了,但面目是異常清晰的,尤其是笑起來,他的眼睛格外好看。
既然是做夢,除了那些好的,當然也會夢見不好的。有一次,婉萍就夢見姜培生死了,一顆子彈從他的喉嚨里穿出去,砰一聲血漿便噴了出來。姜培生的手抓著自己的喉嚨,血從他的指縫間往下流,婉萍覺得自己聽到了風吹過空洞的喉管的聲音,以及血往外涌的咕嚕咕嚕聲。她被嚇醒了,醒來時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。
這個夢陳婉萍沒有同任何人講起,只是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跑去雞鳴寺。陳婉萍的生母是信佛的,但陳婉萍受到父親的影響更多,所以她對滿天神佛菩薩其實並不那麼信任,除非是實在心裡沒譜,才會跑到雞鳴寺去求一求,以此來圖個安心。
「佛祖菩薩保佑姜培生不要戰死。」陳婉萍跪在大雄寶殿,她端端正正地向佛祖菩薩叩了三個頭,雙手合十時在胸前低聲說:「我希望上海守軍都不要死,我希望他們能少死一個就少死一個,如果我有他們每個人的名字,我就在這裡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念一遍請佛祖菩薩保佑。但我不知道,我只認識姜培生,所以請保佑他,保佑姜培生不要死,保佑我們能把小鬼子打出上海。」
報紙上關於上海的抗戰消息總是好的,今天在這裡擊退了日軍,明天在那裡擊退了日軍的小股部隊。在廟行大捷後的兩三天裡,學校里的學生再次多了起來,大家的家事好像在短時間裡都忙完了,生病的忽然也集體自動康復,回到學校後,彼此都不問前一陣沒來的原因。陳婉萍看著變化,心中想著這是個好兆頭,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樂觀,所有人都這樣認為,那應該戰爭很快便會以我們大獲全勝而告終吧。
但真實的戰場情況遠不入婉萍他們想的那樣樂觀,3 月 1 號由於日軍偷襲瀏河登陸,導致守軍不得不全線退到嘉定黃渡一線的第二道防線。直至 3 月 3 日,日軍占領真如、南翔後宣布停戰。此後是漫長的雙方談判,一直持續到 5 月 5 日才最終簽訂《淞滬停戰協定》。
第十章 復來歸
陳婉萍再見到姜培生時,南京已經進入了夏天。那天中午,婉萍吃過飯正困泱泱地躺在宿舍床上看書,陸淑蘭從外面回來,說:「婉萍,我剛才回來的路上遇見了管理員,她讓我轉告你,校門外面有個男的找你。」「男的找我?能是誰啊?我爸爸嗎?」婉萍懶散散地夾上書籤,把書放在一邊後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,踩著藤編涼鞋,對鏡子簡單收拾下頭便起身往外面走。見婉萍已經走到宿舍門口,陸淑蘭忽然補充說:「聽說蠻年輕的,穿草黃制服扎皮腰帶,你曉得是哪一位不?」草黃制服扎皮腰帶是教導總隊的夏季常服,在南京城裡待過幾年的人都知道。陳婉萍一下子反應過來,穿這身衣服找她的人會是誰,淑蘭剛才就是故意不說清楚。婉萍明了淑蘭這是在逗她呢!但顧不了那些,婉萍只覺得噴涌而出的喜悅讓她高興得慌了手腳,立在門前足有半分鐘才蹦跳著折身跑回來,對著鏡子又看了眼身上的淡藍色衣服,嘟噥:「哎喲,這件好素哎。」話說完陳婉萍一把拉出床下的箱子,由於她每周都會回家,所以放在宿舍的衣服不多,除了身上穿的,箱子裡一共也就三件。「這件顯老氣,不好看的!」婉萍拎出一件薑黃色的短袖旗袍,瞧了眼扔在一邊,然後又拿出一件格子的,皺著眉頭:「這件穿舊了,松松垮垮顯矮。」藍色太素,薑黃的老氣,格子的顯矮。陳婉萍拿出最後一件坐在床上嘟起嘴吧:「嫩綠色的旗袍裙好看倒是好看的,只是滾邊破了,還沒來得及修補好。」「剛才跟你講個了玩笑話。不是管理員讓我來找你的,是我在校門口遇到姜培生了。他一個人束手束腳地站在校門口,瞧著傻了吧唧的,我走過去發現那人眼睛長得蠻漂亮的,一下子就想起來你跟我說的話,於是我就問他,你是不是叫姜培生啊?他點點頭。我又問他,你是不是要找陳婉萍啊?他又點點頭。」陸淑蘭說著話,打開了她的隨身小皮箱,取出一件淡粉色旗袍裙遞給婉萍說:「上次你不說這件好看嗎?好啦,借你穿了。」「呀!」前一刻還在不開心的小臉兒一下子舒展了,婉萍欣喜地接過粉色旗袍裙,說:「淑蘭,…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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