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問真笑著道:「我家中的妹妹們,都在自家從學。族中女孩兒卻多有難以從學者,我這段日子一直想,是否能將家中女學擴張一番,將族中適齡女子收入其中學習,只是那樣,家中的教習娘子便不夠了,不知述聖屆時是否願意掌起戒尺?」
述聖微微一驚,忙道:「我學問尚有不足——」
徐問真笑吟吟道:「你雖然年輕,於經史鑽研卻很深,只是有些深僻處因見識未足而不夠周全,但正因如此,才要勤加鍛鍊。《禮記》中不正說 ,教學相長嗎?你再年輕,教小娘子們足夠了,平日裡,再與學中其他師長們交流學習,比起閉門讀書,應該更有收穫。」
述聖徹底禁不住誘惑了,徐問真笑著看她,牽著她的手在花蔭慢慢往前走,「你還年輕,前路廣闊,應有些喜愛的事情做。若是只能苦守內宅,針線紡績,縱然貞靜有禮,我卻覺得那樣的日子磨人得很。教導族中女孩讀書知禮,是善事一件,我若是閒來,喜歡擁書與妹妹們圍讀呢……」
而後幾日,徐問真開始頻繁往許家走動,許家娘子待她殷切、親近,又有幾分小心翼翼,畢竟齊大非偶。
可留國公府之孫,尚書令幼子,這門婚事實在太好了。
好到他們根本捨不得推開。
因此,他們對留國公府只推出一位年輕娘子來相看婚事、定親這件事,雖然心有微詞,並未表露出不滿。
許家娘子細細觀察,見徐家大娘子之儀容高雅,竟超出刺史家的娘子們萬分,可待他們又親和有禮,毫無倨傲之色,對述聖更是溫和可親,最後懸著那點心逐漸放下。
廿六吉日,徐問真盛裝來至許家,「京兆徐氏,留國公府長房掌家女問真,代祖父母、父母為弟七郎見通,求聘許氏淑女。」
隨行雲姑持禮,並有本地素有美名的官媒、與得信匆匆趕來的江州刺史夫人。
這絕對是很體面的求親組合了,許家夫婦再無不滿,帶著驚喜將徐問真與刺史夫人請入院中。
第38章
小見通立大功!
江州刺史科舉入第時, 徐縝是他的座師,多年來年節常常拜往,如今既是為座師幼子為媒娶親, 刺史夫婦聞言哪有不應之理?
刺史夫人接到信件便整頓好行裝,立刻前往寒山書院,她來的路上知道是徐問真主持此事, 心裡還有些唏噓——上一次見到這位徐家大娘子,還是未來儲妃之尊, 只記得雖然年少,然而性情沉靜舉止端雅, 舉手投足間滿是雍容貴氣, 真非尋常貴女可比。
如今七八年倏忽一過, 昔年風光無限的未來儲妃成了半個塵外人, 命數弄人, 當真可憐。
然而甫一見面, 刺史夫人便有些震驚, 這位延春真人哪有她想像中那般憔悴黯然, 容光失色的模樣?
仍是氣度高華,含笑晏晏。甚至因年歲愈長, 愈發有了如美玉般的光彩, 比起年少時外露的貴氣逼人, 如今這位大娘子真是養靜氣、攀高雲, 愈發溫和內斂、深不可測起來。
刺史夫人姓雲,問真對她還有印象, 笑吟吟道:「八年前雲夫人在京里,咱們還一同品過一爐香,不知夫人可還記得?」
八年前江州刺史還不是刺t史官位, 在一朝宰輔之家、如日中天的未來儲妃眼裡,只怕不過是微末小官,徐家大娘子竟還記得她,雲夫人真有些驚喜,問真待她又極客氣,她頓覺親近很多,忙道:「娘子竟還記得。我可一直記著那一爐香,調的真是極為精妙。」
問真笑道:「夫人是擅香之人,我不好賣弄,只是近來新得一點本地香料,見通哪來的,說是佳品,我又不常在這邊,只怕看不清楚,還得請夫人幫我品鑑品鑑,若是不好——我得打那小子去!」
見通是好玩、會玩的人,他每到一處地方,先把好玩的、好吃的都打聽得明明白白,徐問真來了,他自然會招待,拉著徐問真四處遊蕩玩耍,又弄來許多本地特產與京中難得的鄉野東西,其中便有幾種香料。
他能送到徐問真跟前的自然是挑選過的上品,問真這樣說不過是與雲夫人拉近關係,並將話題轉到見通身上去。
雲夫人果然知趣,笑著道:「不是好的,只怕小郎君不敢來大娘子跟前賣弄。」
她原本覺著,徐問真來江州主持納聘,只怕是徐家人都脫不開身,不得以的選擇。真見到了人,聯想到徐家下一代宗子喪妻後至今未娶,聽聞一雙兒女還都養在大娘子處,卻隱隱有了另外的猜測,待徐問真格外客氣起來。
對徐家長女恭敬客氣,從前是恭敬未來儲妃,時下是客氣座師之女。
可若真如她所猜測的,徐家有意推這位大娘子出來頂門立事,執掌中饋,那她就是拿出從前對未來儲妃的恭敬不為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