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通冷冷地一揚眉,「郕王殿下瞧得上你這種地皮無賴?想扯大旗扯張能夠到的,你但凡說自己是綏縣縣令的狗腿子呢?比你效忠郕王可信。」
「季蘅,還不快去?」見通示意季蘅,季蘅忙衝進去,與幾個護衛合力扶起母親和姊姊。
見通見朱六郎意圖阻攔,冷哼一聲,示意人將他按住,走到他跟前,用摺扇邊緣挑起他的下巴,四目相對,見通目光極冷,「我倒是想看看,你怎麼讓我追悔莫及。」
如此貨色,就能在地方勾結官員,魚肉百姓無法無天?
見通心裡暗罵,一群披著人皮豬狗不如的東西!
客舍中,徐問真點好了一爐香,跪坐爐前,品香靜心。
白芍將常用的藥物備好,熱水在爐子上滾著,一旁還有幾桶在慢慢降溫,寶品蕤仔細地裁剪好細布,然後輕輕退至一旁。
「江州,綏縣。」徐問真手蘸著茶水,在案上輕輕畫出一個圖案,熟悉本地地形的,或許能看出那是江州的形狀。
她的手最後重重地壓在茶水畫成的圖案上,「周鳳池——」
第41章
「為免狗急跳牆,咱們必須盡……
坦白來講, 已經開府的皇子接受一二下面人的供奉,再施以庇護,並不算大事。
先帝末年諸子爭鋒, 拉攏起勢力各個花樣百出。
可放在今上這裡,郕王就犯了忌諱了。
其一,今上最厭惡地方與豪強勾結, 魚肉百姓,對地方吏治一向懷著要肅清、肅淨的雷霆手段——如今這一鏈條背後竟然繫上了他的兒子, 庇佑豪強欺壓百姓、橫行鄉里,這說明什麼?這說明郕王並不擁護他父親的政治主張, 總得來說和今上就不是一條心!
作為皇子, 你的父親勵精改革, 力圖留給子孫後人一個安穩朝局, 給已至中年雜病叢生的大雍江山洗精伐髓, 你卻不能追隨他的腳步、劍指他的目標, 反而與他背道而馳, 就幾乎已經喪失了可能得到的帝王所有的倚重和信任。
其實對今上而已, 從頭到尾,能讓他完全滿意的兒子, 只有端文太子一個而已。
所以周元承死後, 郕王自然地失去了爭儲的入場資格, 這一點雖未明言, 但今上的心腹近臣們都看得出,所以裴家與郕王才會那麼著急。
其二, 刨去政見,郕王開府,宮中賜有莊園田產, 因郕王尚未領差,一應日用供給仍從內廷撥給。這種情況下,郕王還要收商賈至麾下,經商謀取暴利,他要這份銀錢做什麼用?
這事在舊年或許平常,今上卻擺明了還不想生出儲位之爭,郕王貿然動作,只會引來今上更多的猜疑忌憚,比如——在他的父親不想立他為太子的情況下,他聚集重金、通過婚姻拉攏朝臣,最終是否要效仿先帝行事,逼宮登基?
這兩條,無論哪一條落在皇子身上都是致命的,郕王卻很有本事,一把將兩項都攬住了。
徐問真抹去案上的水痕,注視著窗外天邊亂雲,忽而道:「起風了。」
「是,難怪清晨那般悶熱,原是要落雨了。」含霜打量著外面的天色,不禁道:「不知那邊如何,只怕又要在山下耽誤住了。」
天邊驟然捲起漆黑陰雲,涼風陣陣,顯然是暴雨將落,如此天氣,不敢貿然回山,至於究竟要在山下耽誤幾日,只能看天公心情了。
徐問真皺著眉,喚,「延壽。」
她音量不算很高,在她出門時從不離開左右的馬夫卻立刻出現在門口,並恭敬地微微垂首,「奴在。」
這座客舍正房布置頗有古意,四處還是地台蒲蓆,窗寮寬闊,門窗打開時內外幾乎連通,只有門內設有一架屏風,有風雨侵襲時移來,可以屏住外界風雨,除此外一切几案臥榻均清簡古樸,倒比寒山的院子還似清幽靜室。
徐問真坐在屏風內,並未看去,便知他必然是恭敬沉默的順從模樣。
她問道:「你看天色如何?」
徐延壽回:「急雨忽至,可解乾涸,而天雨有度,解災便止,一切應順娘子心意。」
「雨明日能止住嗎?」徐問真閉目問。
既是知道徐問真不會注意這邊,徐延壽仍是低眉俯首,「唯。」
「如此,等他們回來,將所有來龍去脈查清楚,明日一早,你啟程回京。」徐問真拿定主意,「與其一日三書快馬加鞭,不如你回去能說得明白。」
這回徐延壽終於遲疑一下,幾瞬沒有聲響,徐問真語氣如常,卻不容質疑,「我身邊還有秦風他們在,凝露足夠當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