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剛離開沒多久,下人就端著一碗苦黑的湯藥進來了。
姜初妤見了,也沒有什麼表情,如往常一般叫人把藥放桌上晾著。
她需要在飯後半個時辰內把藥喝了,但這次她一直等到藥放涼,誰勸也不喝。
竹楦聽說後,無奈去書房稟報了顧景淮。他被警戒過,看著少夫人按時喝藥是頭等大事,一頓喝不好他就要被發配馬廄去養馬,於是格外上心。
盛藥的白玉弦紋碗壁摸上去發涼,明顯被人故意錯過了最佳入口的溫度。
顧景淮耐的目光落在她倔強的臉上,有些頭疼,恨不得捏著她脖子灌下去:「你不是答應過我起碼喝完一個療程的?怎的半途而廢了?」
「我喝不下了。明日會繼續喝的,就空一頓,不打緊。」
「一頓也不行。」
「可我真的喝不下了。」
顧景淮整頓軍規軍紀慣了,一有吵嚷的苗頭,頓時沉了氣拔高了音調:「那就去散步消消食,總之藥不能停。」
語氣嚴厲,說一不二。
可姜初妤沒消化好的,何止是胃裡的食物。
她現在是一隻盛滿情緒的容器,馬上就要滿溢出來,而他突然的呵斥就像決堤前湧進的最後一滴水,瞬間讓她四處亂撞的思緒聚攏在一起,頃刻間爆發了。
「您怎麼這麼凶……」
她的淚啪嗒啪嗒地落在桌上,委屈地端起藥碗剛要一飲而盡,又被他抓住手腕制止。
「……叫人去熱一熱,喝涼藥不好。」
這句話又不知怎麼惹到了她。
她哭得更凶了。
如果是軍兵被他訓哭,他會予以更嚴厲的懲戒,叫軟弱的人哭都沒力氣。
顧景淮目光定在她身上,似乎在思索該怎麼罰她。
姜初妤淚水糊住了滿眼,卻聽不見他一點動靜,連表面的安慰都沒有,不禁哭得更猛了。
下人更是不敢上前,連個遞帕子的人都沒有,姜初妤只好自己抬手用袖子拭了拭淚,悄悄眯眼看他是不是走了。
她卻看見,顧景淮正接過司棋手上的薄披肩。
然後走過來,裹住她雙肩。
姜初妤睜著半隻眼,懵然地不知所措。
「被欺負了就只會哭?」
他大概是覺得好笑,語帶揶揄,眼看姜初妤嘴角更向下了,連忙收住笑正色道,「那給你個機會欺負回來,敢不敢?」
欺負?姜初妤眼眸恢復些清亮,轉了轉,心想他都這麼說了,難得的機會,豈有不應的道理?
「敢,怎麼不敢。」
剛哭過的尾音聽上去有些憨傻,一點氣勢都沒有。
她被他拉來了院裡。
姜初妤扯了扯身上的披肩,想脫下來,天色根本沒到夜露深重的時候,他還給她披披肩,真是把人看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