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扶著司徒征坐直,不確定地問:「你現在清醒嗎?」
司徒徵用力揉了揉眉心,目光里恢復了些許清明,道:「我自然清醒。」
她笑了起來,怕被外邊的人聽見,連忙捂住嘴,只是笑意又從眼眸里流露出來。
他輕撫了一下紀襄的臉頰,道:「你再給我擦擦臉吧。」
紀襄就重新一絲不苟地給他擦臉,將水盆端到一旁,小聲道:「我先去藏起來。」
她還不知道西彌王子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,想了想坐在了小榻後一張八扇大屏風之後。
司徒征提高聲量喊人進來,西彌王子侯幼突也是醉得厲害,說著來送醒酒湯,實際手裡端的是一碗清水。他進來後,便先道歉這酒太烈,害他喝醉了,不過看著東邊老賊喝醉了更是開心......
他絮絮說起來,從年幼年少時幾次去京城朝賀的經歷,又說起東彌西彌連年戰事不休,他也親自帶兵了幾回......
紀襄聽著新奇,王子喋喋不休,而司徒征則是極少應答。她不由有些擔心,不知司徒征是不是還醉得不清醒,會不會頭疼難受?
若是侯幼突在平日裡的清醒狀態,一定能看出司徒征臉上毫不掩飾的不耐煩。可惜二人都醉了,一個看不懂他人臉色,一個還勉強記得對面是番邦王子。
司徒征極少醉酒,耳邊又有人不斷念叨。若是紀襄方才的輕聲細語,便也忍了。現在卻是西彌王子不斷的抱怨,若是平常,他最多也就是一笑,不會放在心上,現下卻是覺得十分煩躁。
若不是還顧忌著對方來自番邦不能直接趕人,他真要克制不住自己。
侯幼突說了許久,突然道:「司徒兄,你這位一併帶來的,可是我小嫂,怎的不見她人影?」
他雖然年紀比司徒征大,但稱呼起兄嫂卻很是自然。
司徒征霍然間睜開了半闔著的眼睛,將斜坐著的侯幼突提了起來。
「王子醉了,請回吧。」他冷冷道。
第39章
紀襄聽見有人入內,將還是不肯走的西彌王子拉走了。
這王子,真是醉糊塗了!
她暗罵一聲,在屏風後空坐了一會兒,屋內一點響動都沒有,就走了出去想瞧瞧司徒征如何了。
燈下,他倚在榻旁,閉著眼睛,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層朦朦朧朧的陰影來。身如玉山傾倒,呼吸比平常粗重幾分。
竟然是已經睡著了,紀襄心裡鬆了口氣,又有些悵然。她半蹲在他身邊,突然起了一點戲弄的心思,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。
雪白面容上,被她戳出一顆小坑,司徒征卻是毫無所覺。
紀襄靜靜地看了一會兒,扶起他。她兩條腿本就因為騎馬而疲累不堪,扶起一個青年男子更是吃力極了,沒一會兒就兩腿顫抖,氣喘吁吁。
好不容易扶著比她高出一個頭還不止的司徒徵到了床榻上,紀襄又開始犯難。
是否應該請他的隨從進來,給他寬衣,再伺候沐浴一番?
但她看得出來,他此番所帶之人,皆是下屬護衛,而非小廝之流。
她這般說服了自己,輕手輕腳地解下了司徒征所穿的外袍。他睡得太熟,一點反應都沒有,自然也不會有所配合地抬手抬腳。紀襄耐心地,慢慢地,給他褪去外衫。
另外的衣物,她遲疑了片刻,什麼都沒有動,推著他去床榻的內側。
這般竟然還是沒醒!紀襄知道自己酒水吃多了行徑會比平常大膽一些,所以從沒有飲酒到倒頭就睡的地步,有些懷疑司徒征是在裝睡,又戳了戳他的面頰。
司徒徵發出了輕輕的一聲囈語,只是她雖然湊得很近,卻也聽不清在說什麼。
紀襄不想真的把他弄醒了。
原本,夜裡怎麼睡她是打算讓司徒征決定的。但現下他醉了,她熄滅了臥房內各處的燭火,只留床邊一盞,等她也褪去外衫後,也吹滅了孤燈,睡在外側。
一室漆黑,一室寂靜。
熟睡中,紀襄隱約聽見了有刀戈相撞聲,可她連日騎馬困得厲害,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拍了拍她肩膀,她又睡著了。
翌日,紀襄清醒時,屋內就只有她一人了,且她躺在了內側,被子嚴嚴實實。
她在屋內尋找了一番,司徒征並沒有留書給她。而外邊的院子走廊都是靜悄悄的,只有風吹過,似乎沒有人在。
紀襄猶豫一二,蒙上面紗,走了出去。她知自己最好不要被人瞧見,路上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,走了片刻,在一間廂房裡遇到了她昨日見過的青年婦人。
這婦人一見她,面色煞白,連連道歉,指了指懷裡的孩子,說是被孩子絆住,忘記給她送水送飯了。說著,她連忙去把準備好的早膳端來給紀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