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才十四歲?」章序重複了一遍她的說辭,「我十四歲的時候,你怎麼沒對我如此關照?」
她失語:「你十四歲的時候我十三,我要怎麼關照你?」
「那什麼,我突然想起一首詩,好像叫做十三為君婦。」章序覷著她的臉色,靈機一動,裝作不經意道。
紀襄糾正道:「是十四為君婦,羞顏未嘗開。」
「哦,那上一句呢?」
「同居長干里,兩小無嫌猜。」
她認真回答完,章序就笑嘻嘻地看著她,雙眸明亮,一錯不錯地等著看她的反應。
原來他知道上一句是什麼......
紀襄心中微微嘆氣。她能感到,章序似乎對她心存愧疚,在她面前,比往常不知溫柔多少。
她對他也是愧疚的。
只是章序是想要討好她,讓她高興。她卻希望他們的關係能早日結束。
章序原本見到謝方後的不快心緒,已經一掃而空。他咧嘴一笑:「反正你不能跟著他出去遊玩。聽到沒有?你如果想去,我會帶你去的。」
她笑道:「人家原本也只是道謝一說罷了,他又不是我的親弟或是族弟,怎麼可能和我一道出去遊玩?而且,我哪裡也不想去的。」
章序笑嘻嘻道:「你不理他就好。不過行宮待久了,出去玩的人不少,你改日想去了我帶你出去。」
她敷衍地應了一聲,二人陷入沉默。
雪珠霏霏,迎面吹來。
她原本不大想說話,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:「你見過你父母了嗎?給太后娘娘請安過了嗎?給你的上司復命過了嗎?」
「用不著我去復命。」章序只簡單回答了一句。
紀襄立刻就明白了,章序一定是還沒有去見過父母太后,就來找她了。
她板起臉,道:「那你還不快去給你父母請安。」
「好,一會兒就去,我送你回去了就走。」他應下。
片刻,紀襄問道:「你離開行宮許久,是去做什麼了?」
章序伸手撓撓頭,道:「我不能告訴你,阿襄。」
她平靜地點點頭。
章序一向不羈的臉上含著些好奇,問道:「我聽說陛下如今經常傳召你,是為了什麼?如果是不能說之事,你也不必告訴我。」
「沒什麼不能說的。陛下命我朗讀,整理奏疏。」
章序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他愣了好一會兒,無意識跟著紀襄的腳步走,反應過來後才道:「為什麼?陛下可有說為什麼?」
章序琢磨了一會兒,想不出原因。
紀襄看著他茫然的臉,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。
也許是和章序相關?她的父親在仕途上庸庸碌碌,和朝堂大事都無干係。但和她有關的太后,章序都對皇帝十分忠誠。自然,說太后對皇帝忠誠很不合適,只是太后和皇帝之間還有幾年養育恩情,和幾個皇子則是既無血緣,又無養恩了。
她一邊質疑自己怎麼會想這些,一邊覺得自己的念頭竟然是對的。
所以,她是沾了章序曾有救駕之功的光?
「不是什麼大事,你別怕。」章序見她面色不佳,安慰她,
「你若是害怕或者遇到什麼了,來找我就好。對了,阿襄你要記住,你看到的東西都不能告訴別人,連我也不行。」
紀襄安靜地點點頭。
章序只當她一個小姑娘,驟然要去御前做這種本該由天子近臣做的活,心裡惶恐,安慰了她好幾句。他不善言辭,翻來覆去都是「你別害怕」,「害怕了就和我說」,「你不犯錯就行」......
她聽著,不由鼻子泛酸,終於忍不住低聲喝道:「你別說了!」
章序的話被打斷,顯得有些惱火。
他皺皺眉,問道:「你怎麼了?」
紀襄忍住眼淚,指指前面的小宮殿,道:「我就要到了,你不用送我了!去給你父母請安吧。別忘了再去給太后請安。」
「知道了!」章序沒好氣道,轉頭就走。
走了兩步他又折返回去,走到紀襄身旁,仔細端詳了一下紀襄的臉,問道:「你不高興了?」
她搖搖頭,催他快走。
章序不是再三被拒絕好意還能持續下去的人,問了一次就沒耐心了。雖然不滿紀襄趕他走,還是沉著臉去給父母親請安去了。
雪漸漸大了起來。
紀襄方才是隨手一指,其實離她居住的地方還有很遠的路。她慢慢地走回去時,雪還在下,天已經快黑了。
碧梧和畫墨都等在門口,一見她立刻上前來幫她脫下毛披風,碧梧去給她倒熱茶時,畫墨輕聲問道:「姑娘,你今天還出去嗎?」
她有氣無力地伏在床榻上,一時沒有答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