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有章序曾經送給過她的東西,小木偶小陶人這些玩意應該在紀府,還有被她放在了首飾匣子最深處的那支鑲琥珀珠銀絲雙蝶釵......
她木著臉,整個人猶如靈魂出竅,僵硬地尋找著自己的一些瑣碎物事,看得碧梧和畫墨面面相覷,都不知道她究竟怎麼了。
碧梧問道:「姑娘,您到底要找什麼呀?」
紀襄指指桌上的幾個小玩意,道:「幫我包起來。」
碧梧「哎」了一聲,領命去找布帕包這些陳舊的東西。
紀襄拿起一個,她已經許久都沒有打開看過了。年紀大了不會再喜歡這種東西,但因為是別人送的,也承載著過去的回憶,所以捨不得丟。
她要將這些東西都還給章序,他要怎麼處置,便隨他去了。
在她手中的是一對人偶,一男一女兩個小童牽著手,雖然粗糙,臉上的笑容卻很鮮明。
紀襄咬唇,將它放下。
她雙目無神,如泥胎木偶一般在不大不小的屋內打轉。紀襄的腦中,木木然想著還有什麼東西要還給章序的。
吃食這些無法償還了,她也不準備要回自己送過章序的東西,就當扯平了。
她突然停住了腳步,想著兩個人的傷勢。
他們都流了血。紀襄眨眨眼,這不可能沒有事的,他們都因為她受了傷。
而她什麼都做不了,既不能阻止他們,在來人後也膽怯地躲在了樹後。
她疑心太子是知道她在那裡的,不然應該會有人來打掃。
紀襄吸了吸鼻子,繼續向前走時,突然腳踝一歪身體重重摔倒在地。
碧梧大驚,連忙放下手裡正在收拾的玩意,和畫墨一道將紀襄半扶半抱到床上。她瞥了神色慘白的紀襄一眼,咬咬牙跑了出去請太醫。
姑娘一定是病了。
屋裡的畫墨也奇怪不已,紀襄摔倒了居然連聲痛都沒有喊,甚至一絲聲音都沒有。
她只是目光發直,怔怔地看著前方。
沒一會兒,太醫就急匆匆來了。他給紀襄把脈,說是驚嚇過度,又注意到了她已經腫起來的腳踝,責備了她幾句。
已經受傷了就不要再走動,一直拖下去會出事的。若有下次,務必早早請太醫來治療。
紀襄木訥地點頭,腳踝上塗了涼涼的藥膏,刺得她流下眼淚來。
是啊,任何事拖下去就不好了。
她就應該早些解決的,而不是天真地想著能夠隱瞞下去。
太醫給她開了一帖安神的藥方,紀襄喝了之後,雖說仍是沒有睡意,但眼前總算不會一直閃司徒征和章序廝打的光景了。
她躺臥在榻上,看著床帷上的繡樣發呆。
兩個婢女心中擔憂,但是又不能強行問她。到了傍晚,才有消息隱隱綽綽傳來。
在行宮待的日子久了,不論是貴族還是宮人都覺得無聊,對什么小事都能津津有味說嘴一番。儘管這樁事明顯被人壓過,但還是有不少人在議論。
司徒征和章序打了一架。
外邊傳的有鼻子有嘴的,說是二人之前就因為圍獵的事情爭執過。今日在道上遇到,一個不對付又打了起來。
這事若是章郎君又打了誰,沒什麼好奇怪的。他連宮宴上毆人幾拳的事情都做過,但司徒征可不是這種人。
他一向沉穩,平靜,從容不迫。
於是又有種種議論,大多人覺得是因為司徒征父親定遠侯前陣子身體抱恙,做兒子的心情不好,才會被章序挑釁了就動起手來。
據說二人打到見血了,都還不肯停下。
如此紛紛揚揚的議論,碧梧瞧著外邊灑掃的小宮人掃地都更有勁道了。她再看看床榻上一動不動的紀襄,還有什麼不明白的?
一定是章序偶然間發現了。
碧梧思慮片刻,走到床邊坐下,柔聲道:「姑娘。」
紀襄輕輕地應了一聲。
「您既然已經有了想退婚的主意——不,您有這個念頭也很久了。那章郎君知道了,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您別難過了,這麼一來,他肯定會答應退婚了。只是.......」
碧梧說著說著,嘆了一口氣。
退婚是肯定的了,但是名聲呢?
如果章序告訴別人,不用想,必然會人盡皆知。紀襄的名聲是徹底毀了,司徒家累世公卿,還真未必願意娶她。
運氣好,能讓蕭縣主幫忙尋個合適的人。運氣不好,紀襄可能就得遠嫁或是蹉跎幾年了。
而章序,他又有什麼保守秘密的理由呢?
碧梧膽戰心驚,接下去做什麼活計都是三心二意。她雖沒有婚嫁過,但在這種事上,她知道不能信任男人的良心,兩個的都不能信任。
直到睡前,都沒有別的消息傳來,她才鬆了一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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