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人是誰,怎麼惹你了?他也真是的,不打聲招呼就來,屁股沒坐熱又走。」她端著切好的水果,放在田玉林面前,「老田你吃。」
「不吃!」田玉林一把推開盤子。
他吃不下。那人匆匆而來,又匆匆而走,因為人家是來興師問罪的。
他收了禮金,保對方的課題能過,可現在那課題卻被基金退了回去。
而且已經不是一例!是足足三例!
還不算他自己的!
想到自己被退回的項目,想到今天在辦公室接的電話,田玉林臉色更加難看。
基金會那個背刺他的老頭兒,今天打電話來,問他為何濫用職權,讓他這個推薦他做委員的人面上無光,還讓他好自為之。
他聽到了什麼?他的話是什麼意思?
一兩個立項被駁回不算什麼,怕的是,他被基金會除名……
這條路如果廢掉,少收好處還在其次,關鍵是從此拉攏不了人,他還拿什麼跟那個該死的何英爭?
而且,下午他在辦公室收到某期刊的退稿郵件,按理不該,他是那期刊的編委會成員,通知他的人支支吾吾,話里話外的意思,竟是有人舉報他學術造假。
他確實改動過一兩處數據,要真被曝出來,他的前途……
先是站台的保健品出了岔子,又是這些課題,再是期刊這邊……田玉林就是傻子,也不可能再自欺欺人說這些是巧合。
田玉林脊背隱隱發寒。
是陸回舟。一定是他讓人做的!不憑別的,就憑只有他才調得動宋氏基金。
可恨!那小子明明一心只有手術,連他父親送到手的權勢都不屑要,田玉林還以為他是個清高的,就算知道他興了些風浪,已經讓他吃了個大虧,也不會繼續抓住他不放,沒想到他料錯了,這清高的手術刀噬起人來竟陰狠得緊!
可惡,他原該想到的,能拉那個書呆子何英進明康來制衡他,讓他跟何英爭權爭得焦頭爛額,又怎麼會是簡單人物?
田玉林困獸般踱著步,他嚴重低估了陸回舟的危險,以為自己是獵人,如今卻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獵物。
眼下他接連遇挫,可他對付陸回舟的那些招數卻處處碰壁。院內的舉報信遲遲沒有回音,暗中鼓動那個劉青的家屬鬧事,對方卻楞呼呼的,說什麼陸回舟為了病人連樹都敢上,絕對是個好醫生。偷偷勸那些家屬找茬兒要補助,開始還行,不知怎麼,受挑撥的人越來越少。
不過沒關係,明天就是泌尿外那個學會了,他可是給陸回舟準備了一份大禮……
*
「胰腺膀胱引流雖然手術簡便、易監測,但大量鹼性胰液經過尿液排出,會導致代謝性酸中毒、十二指腸和膀胱繼發性糜爛出血等問題,相比之下,胰空腸引流雖然手術複雜,但術式最符合正常的消化生理,幾乎沒有遠期併發症,病人生活質量更高,如果術前檢查和論證滿足條件,我們推薦採用腸道引流進行胰腎聯合移植……今天我的報告到此結束,歡迎各位同行交流指正。」
明康醫大的報告廳里,蘇煜衣衫筆挺,眼神明亮,報告聲音剛落下,立刻博得滿堂掌聲。
「陸主任,我有問題要問!」一個醫生不等掌聲回落就高舉起手,「胰空腸引流雖然長遠看是好,但術式這麼複雜,肯定容易並發腸漏、胰漏的問題,這點您怎麼看?」
「發生這些和供血環境破壞有關係,如果血管變異或長度不夠,可以用供體血管做修補或者延長,取供體器官時,常規留取供體雙側髂血管備用。」
「陸教授,您剛才說的供體髂動脈Y型搭橋,是怎麼個搭法?能不能展開講講?」
「陸教授……」
蘇煜所做的胰空腸引流式胰腎聯合移植報告,在國內尚屬首例,底下的同行醫生們有太多問題要問,蘇煜儘量高效解答,氣氛十分熱烈。
但熱烈的提問進行到一半,忽然有人很尖銳地問:「陸教授天賦異稟,酷愛創新,這些我們都知道,但您創新之餘,把病人安危置於何地呢?聽說疑似惡性程度很高的腎腫瘤,您竟然無視診療標準,不做根切,只進行部分腎切除,這是拿病人的命在做實驗嗎?」
這話一出,場中譁然。
蘇煜卻很鎮定。
這場報告會可能有人發難,師祖已經跟他講過,連怎麼應對都告訴過他了,還提前給他打了預防針讓他別情緒上頭,當場跟人干架。
他把他想哪兒去了?
蘇煜一點也不生氣,他今天就是來氣人的,不讓背後小人失望,他就不姓蘇。
「單側腎腫瘤做根治性切除後,對側腎復發的概率,你統計過嗎?雙側腎都切除後,多少比例的病人有條件做腎移植,又有多少病人只能依賴透析,您這位高義之士又統計過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