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三個少年頓住了步伐,轉過身來,他們的年紀並不大,皮膚被曬得有些黑,頭髮亂糟糟的許久未曾打理。
站在左右兩側的男生見到一襲得體西裝的蘇浣,眼睛發亮。
而蘇浣眼尖地看到中間的那個少年,嘴角有一大塊淤青,暗紅色的血已經凝固。
蘇浣不敢走得太近,只是遙遙站著,對他們道。
「你們是不是在對中間的這位同學實施暴力?我是律師,我勸你們快點放開他。」
她的普通話字正腔圓,聲音高昂,看起來正氣凜然。
那兩個男生對視了一眼,用地道的方言說了句話,卻讓蘇浣一個字也聽不懂。
下一瞬,他們便突然朝她猛衝而來,速度快得只剩下兩道殘影。
蘇浣心中暗道不好,趕忙向後退,可她的爆發力怎麼能比得上身強體壯的少年郎?
她只感覺左肩被人用力推了一把,皮膚因為與布料粗暴摩擦而變得火辣辣的,右側的胳膊也遭到了重重撞擊。
等蘇浣回過神來,她的包和手機便都被搶走了。
那兩個男生站在不遠處,堵住了入口,掂了掂手中的東西,沖蘇浣露出痞里痞氣的笑容。
蘇浣目光發涼,臉上有幾分薄怒:「你們這是搶劫,是要進局子的!」
「趕緊還給我,否則我就要叫人了。」
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懂,竟然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,沒有禮貌地用手指著她,毫不客氣地嘲笑著這個異鄉人。
「來人啊,有人搶劫——」蘇浣無法,只好大叫道。
巷子的入口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青年,方才還在得意猖狂的少年,後腦勺一人挨了一下鑿栗。
他們正要發怒,轉過身看見來人,卻瞬間偃旗息鼓。
透過縫隙,蘇浣看清楚他的面容,叫嚷音效卡在喉嚨里。
她實在沒想到,會和盛雲竹在這樣的場合重逢。
盛雲竹對兩個少年厲聲說了些什麼,語調奇特,是她以前從未聽他說過的語言。
少年乖乖地將包和手機遞給眼前的青年,耷拉著腦袋走出了巷子。
盛雲竹抬眸,見到她後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意外,愣在了原地。
她站在這裡,與骯髒逼仄的環境格格不入,像一枝誤落污泥的海棠花。
蘇浣心裡有些慌亂,僵硬地抬起胳膊,沖他揮了揮手。
盛雲竹回過神來,邁步朝她走來,在她身前一米處站定。
他伸出手,將物品還給蘇浣,面容沉穩,帶著清淺的笑意。
「好久不見。」
簡單的寒暄,卻讓蘇浣一瞬間就紅了眼眶。
她撇過頭去,不敢讓盛雲竹看見自己泛紅的眼尾,胸口急促地起伏著,昭示著主人的不平靜。
「好久不見。」盛雲竹聽見她發悶的聲音。
過了好半晌,蘇浣才平復了心情,她接過自己的包和手機,將它們緊緊攥在了手心。
見她低垂著頭沒有說話,盛雲竹先開了口。
「抱歉,望溪區的經濟一直不太好,這裡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兒童,有些難以管教。你沒有受傷吧?」
蘇浣搖了搖頭,她咬緊了下唇,怕自己突然控制不住地問出一連串的問題。
「盛雲竹,這些年……你過得好嗎?」蘇浣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一個。
盛雲竹笑了,嗓音依舊如記憶中般清澈,卻因為年紀而多了分醇厚。
「我很好。」
蘇浣看得出來,他經歷了許多,從前的少年意氣已經徹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格外沉靜穩重的氣質。
「你就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?」她忍不住問道。
這些年,她心中的愧疚匯聚成了一片湖,而他的不辭而別,成了若有若無的怨。
一陣秋風吹過,狹小的弄堂里呼呼作響,一件掛在高處陽台上的灰色衣衫被吹落,盛雲竹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它,將它疊好放在了一旁的窗台上。
「先離開這裡吧。」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,於是緩緩道。
蘇浣轉頭,那個被欺負的少年早就不見了蹤影,沒有留下隻言片語。
她跟在盛雲竹的身後,走出了小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