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如這樣,讓仵作再次驗屍,確定記錄無誤後,你便把屍首帶回去,先行入土為安吧。」
「但是撤案一事不必再說,此等下毒害人性命的大案,本官一定會徹查到底。」
不對勁。
很不對勁!
顧清衍目光落到陸院長身上,看著他哭得老淚縱橫,頗為淒涼。
可就在方才,陸院長收買大夫、小廝,試圖將下毒殺人的罪名落實在他頭上。
被當庭反駁後,卻又迅速改變話鋒,變成要帶陸彥和回家入土為安。
死了兒子的老爹,還是個有權有勢的老爹,為何一門心思要撤案。
這不合常理。
除非他猜中了,陸院長要掩蓋的事情,比死了個兒子更加重要。
衙門外,一輛牛車停下。
章念滿臉急色的往裡頭沖,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:「小伙子,等一等。」
「大娘,我有要事,您請自便。」
章念喊著,人已經衝到了公堂內。
他沒看到身後,老嫗從牛車下來,微微嘆氣。
「真是個急性子,老身還想跟你道一聲謝,看來是沒機會了。」
章念衝進去,等看到顧清衍完好無損,並無受刑,他才鬆了口氣。
顧清衍低聲問:「可找到了?」
「找到了,亂葬崗上大片大片的斷腸草,有一小片明顯被採集過。」章念回答。
果然如此。
顧清衍也是剛剛想起,上次他去亂葬崗找人的時候,曾見山頭上遍布野草,其中便有斷腸草。
「丁大人,學生可能找到了斷腸草出處。」
丁知府忙問:「你找到了,在哪兒?」
顧清衍朗聲道:「斷腸草是常見的毒草,若是在人來人往的地方採摘,容易被人發現,落下痕跡。青州府外亂葬崗,人跡罕至,卻有大批斷腸草。」
丁知府先是一喜,後又皺眉:「即使知道了出處,可一時半會兒也確定不了是誰。」
畢竟亂葬崗這樣的地方,別說採摘斷腸草,就算殺人放火也不會有人看到。
顧清衍卻說:「還有條件。」
「斷腸草味道偏苦,想要讓人不知不覺吃下去,此人定是有過人的廚藝,否則當日在場那麼多人,各個都吃了,不會無人察覺。」
丁知府撫須道:「本官也是這般想,只是青州亭後廚足足有十二人,除了兩個因做菜難吃,被陸二郎打罵過,其他人與他並無牽扯。」
「本官審問過這十二人,並無異常。」張通判說道。
那兩個嫌疑最大的,甚至被拷問了一番,也都不承認。
「之前大人也有所懷疑,畢竟要將斷腸草下在酒菜之中,並且蓋住味道,這是極難的。」
「後廚十二人最有嫌疑,可他們相互作證,青州亭大廚房並未間隔,只需一抬頭就能看清做菜過程,想下毒也不容易。」
丁知府又問:「顧清衍,你還有什麼要說的?」
顧清衍皺眉,他都沒去過現場,看過屍首,也並未看過那些人的口供,懷疑的範圍實在是太少。
「學生只是覺得,能將斷腸草苦味徹底掩蓋不容易,不如請青州亭掌柜過來,先問後廚之中,有沒有人廚藝高超,能夠將斷腸草的苦味藏住?」
「再問這幾日,可曾有人請假離開,有採集斷腸草的時間。」
「三問事發之後,可有人異樣,可有人過分鎮定,可有人審問後就失蹤。」
「此人膽大心細,一下子殺了這麼多人,必定有深仇大恨,若都不招,從他們往深處查,定能找到破綻。」
丁知府點頭:「去傳人。」
「可笑。」
陸院長冷笑一聲:「丁大人,切勿因為黃毛小子三言兩語浪費時間,廚藝好跟下毒害人是兩碼事。」
「大人,老夫只想儘快接回我兒,一刻也不想再等了。」
「諸位,我等孩兒孤零零,冷冰冰的躺在這裡,何其殘忍,你們這些做父母的就如此狠心。」
顧清衍眉頭一皺,更加確定陸院長在掩飾真相。
丁知府也頗為難,屍檢結束,家屬想將屍首接回去安葬合情合理。
可現在連兇手的影子都沒有瞧見,先把屍首安葬確實不妥。
陸院長悽然悲哭:「事到如今,老夫只有這一個心愿,還請大人看在洪山書院百年樹人的情分上,給我兒一個體面。」
丁知府眉頭緊擰,嘆了口氣,正要答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