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只需要在你的世界裡接受我,接受我對你的百分之百。」
「相信我,也相信我們,好嗎?」
他說這些話時,目光直而深望著她,恨不得剖開心給她看,給她想要的安全感。
盛檸卻倏忽垂下頭不看他了,又問:「謝嶼,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?」
「你喜歡現在這種……繁忙到沒有多少休息時間,有應付不完的社交場,私人空間被瑣碎事務擠占得一絲不剩的生活嗎?」
「不能像以前那樣每天陪著Nanky,剪視頻更新,和寵物店裡的小動物們相處,愜意自在……」
她的話題跳轉讓謝嶼摸不著頭腦。
說著說著就阻咽的輕嗓和洇紅的眼皮也讓他頓時慌了手腳。
「……怎麼了檸檸?」
他抿直唇,快速回想著在宴會上是否有什麼異常,「是不是,我姐跟你說什麼了?」
「那你先跟我說,你去你外公的書房,你家裡人跟你說了什麼?是不是跟我有關?是不是……因為我給你施加壓力了。」
謝嶼一時失語。
他不想對她撒謊,也不想讓她為沒必要的事徒增煩惱,須臾間默,他輕柔吻了吻掌中裹著的手,「不是什麼難題,我都解決了。真的,你不用擔心。」
聽他這麼說,盛檸眉皺得緊,提一口氣都是艱澀的,說話也難。
她趴進他懷裡,忍住啜泣聲,不想讓他再看到她哭。
「檸檸……」
她往裡悶了悶,聲音扁扁打斷他:「我有點累,不想說話了。」
謝嶼靜住幾秒,「好。」
他挪整了下座椅和抱她的姿勢,讓她趴得更舒服點,「累了就睡一會兒。」
夜色沉昧,天幕星跡闌珊。
一路上再無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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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咔!咔一下啊,這條保住……b點燈光有點過曝,還有那個,1號機的搖臂往東南角再拉遠一點,景主人次的鏡頭給一個,抓緊先弄,待會兒再來一條。」
「盛檸,盛檸過來一下。」
導演一個手勢將前前後後忙活恢復造型的幾人擺走,單獨問她道:「身體不舒服嗎?今天是怎麼了?臉色這麼差勁。」
盛檸搖了搖頭,「抱歉啊呂導,剛才那條狀態不夠。」
《風鈴起》滿打滿算正好拍夠三個月,有幾位演員已經殺青,只剩末尾階段一部分集中在人間宗派的戲份進山取實景。
呂導對每場戲都是盡善盡美的標準,不會因為快拍完就睜隻眼閉隻眼。盛檸自進組初突破瓶頸後,在戲上沒再出過一點差錯。
今兒也不是演得不好,就是副鏡帶到她或是切遠景時,好幾回光側臉就走神走得明顯。
「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?」
組裡人成天叨叨八卦磕糖的,呂導也聽了不少,試探著癥結,「還是和謝嶼吵架了?」
「……」盛檸太陽穴隱隱跳著作疼,硬堅持怕也是適得其反。
「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,能給我點時間嗎呂導。」
「沒問題,看這天兒,今天也差不多了,待會兒再爭一條就回去休息吧。」
「謝謝呂導。」
在山上一切從簡,盛檸回到搭起來的板房裡,神色恍惚。
周圍堆著道具和設備,目無所定地坐了會兒,她解鎖手機,在綜合的搜尋引擎里打下謝嶼的名字。
長長地划過那些最新的、全與她相關聯、標著爆火的娛樂頭條和熱搜話題。
一些關注度次之的舊聞報導也重浮水面。十年前,他們毫無交集,天各一方,在她連「夢想」一詞的意義還沒搞清,邊貪玩邊煩擾作業的時候,在她根本就接觸不到的盲知領域,他才是聚光燈爭奪著照耀的焦點。
【完美的智商天才,國內多校為其拆門檻,14歲被「三邀五請」迎進頂尖A大可謂之屈尊入學】
【謝老現身慈善名會,身側不離最喜愛外孫——出生就含著掌門謝氏的金湯匙,天之驕子一詞自此有了量身定製的模板】
【後起之秀破前浪,謝家眾位候選繼承人不敵年齡最小的小少爺……】
營銷包裝的套路,懸浮誇張的字眼。
十年前亦是如此。
就如謝望舒同她講述的那樣。
難以想像,這場盛大的造勢和他的生命是同時被孕育的。
有人生來就是天才,而他生來必須是天才,所以夜以繼日付出的所有努力不但不能被看到,還要泯滅在天才的稱號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