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一事無成,對游家毫無用處的二兒子,有了最適合他的用武之地。
思及此處,游長海心中竟然荒唐地冒出悲哀的慶幸,如果他真的是他們的兒子,可能會崩潰吧。
游長海被推到梳妝鏡前坐下,任由一群人在他臉上塗塗化化,頭髮也散下來,衣服也要換新的。
梳妝的侍女一邊化一邊讚嘆:「咱們公子長得真好看,隨便化兩下就榮光照人。」
游肅和柳心香在旁邊一人一句不停地囑咐。
「去了魏公子府上,凡事多順著他,千萬不要惹怒他,最好能得些賞賜。」
「有些東西來不及教你了,娘準備了一個木匣子,你自己私底下學一學。」
「多揣摩魏公子的心情,主動迎合他。」
……
游長海坐在原地一言不發,渾身發冷,游肅與柳心香卻仿佛對此渾然不覺,不停地叮囑,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維持住冷靜的姿態坐上馬車。
他恍惚間意識到,無論在游家,還是魏府,他都與待宰的羔羊,店鋪中的貨物無甚區別。
游長海離開的時候游家幾乎是大張旗鼓地送行,冀星洲站在人群中,目送著他離開。
被袖子遮住的手逐漸握緊,神色複雜,眼中交織著驚嘆,自責,憤怒,無力……
他明白,游長海是為了他。
游長海已經做了很多了,他也明白游長海是什麼心思。
但即便是他做到這種地步,自己也始終無法接受這種感情,他們可以當朋友,當兄弟,但絕不是愛人。
這份付出他會永遠記得,日後有了能力,定然加倍償還。
只希望他日後能想開。
第14章
魏府的守衛一見是游長海,一句都沒多問,直接就放行了。
一個小廝等在門口替他引路,態度十分恭敬。
魏府的整體風格和游府相差甚遠。
游府講究寬敞大氣,是豪華奢靡的高調風,而魏府四處都布置著花草假山,道路曲折,與周圍布景幾乎是渾然一體。
若是沒有人帶路,游長海八成要迷路。
魏文耀在院子裡與與自己對弈,右手食指與中指夾著一枚黑子,在光下反射出瑩潤的光澤。
游長海:裝什麼裝,死裝哥,就你會下棋。
沒錯,他就是這麼一個實在的人。
魏文耀願意幫他,他就稱他一句貴人,魏文耀作弄他,他轉頭就是一句煞筆。
游長海認為自己這種愛憎分明,拿得起放得下的優秀品質值得所有人學習。
當然了,這種話不可能在他面前說出來,只能在心裡罵兩句過過癮。
「來了,坐,陪我下棋。」
游長海滿臉諂媚地說:
「我哪兒會下,我這種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粗人哪懂這種高深的東西,也就是您這樣聰明絕頂的人才理解其中的門道。」
魏文耀動作一頓,眉頭微皺,仔細打量了他幾眼,問:「你臉上抹的什麼東西?死白死白的。」
游長海抹了一把臉,手心沾了一些白色粉末,確實是死白死白的。
「是抹臉的珍珠粉,很好看的,公子一定是看少了,多看兩眼就好看了。」一邊說,他還故意往魏文耀面前湊,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。
魏文耀把棋子往棋盤上一扔,臉拉下來。
游長海立刻收了表情,乖巧至極地挪到魏文耀對面坐下,從棋罐里摸出一個白棋開始裝模作樣地看棋局,然後隨便下了一個點。
魏文耀把丟在棋盤上的那枚棋子重新拿起來,一下吃掉了游長海剛剛下的那一顆。
「哇。」游長海扯著嗓子九轉十八彎地叫起來,「魏公子好厲害啊,一下就吃掉我的子了。」
魏文耀:「……」
游長海繼續嬉皮笑臉地亂下一枚,魏文耀繼續吃子。
「魏公子太厲害了,又吃一枚,在下甘拜下風。」
魏文耀額頭青筋直跳。
重複數次之後,魏文耀終於忍無可忍地將手中的棋子彈射在游長海那張叭叭個沒完,還塗得血紅無比的嘴唇上。
這人就是故意的,該被教訓一下。
「啊!」
游長海猝不及防地被打得叫了一下,嘴唇磕在一口整齊的小白牙上,伸出舌頭一舔,有鐵鏽味兒,是一個小口子。
「贏我一次,棋局結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