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纓聽著,莞爾:「只是,現在還差一件事。」
她展開了畫卷,抬頭看向褚危,拉著她的手,將他的手放到畫卷中的女子身上。
「你,該立後了。」
褚危面色瞬間一白,霎時間,將手抽出,如同碰到什麼髒污一般,將手心在身上擦了又擦。
褚纓冷淡的眼神望著他,繼而一笑:「危兒,此女是姑母為你精挑細選,後位的不二人選,你——不能拒絕。等明日,你便下旨去姜家。」
「我不要!」褚危幾乎是立刻就喊了出來,接著蹲下身,跪在了褚纓腳邊,膝行兩步,靠在她腿上,「我不要,我都不要!姑母,你為什麼要一直把我推走,為什麼……我不要任何人,我……」
正說著,褚危感覺到頭頂被人輕柔地摸了摸。
他一怔,話語停頓下來,抬眸過去。
一瞬間,仿佛回到了十年前。
那年,姑母方才及笄,而他九歲。那年……他的父君將他一人拋棄在了獵場,只有他的姑母在意他,來救他。
他永遠記得那年,昏暗的山洞潮濕寒冷,可姑母的懷抱很暖和,將他從瀕死的深淵拉回來,他仰躺在姑母腿上,那時,姑母亦是這般對著他笑——
「危兒不要怕。」
她告訴他,不要怕。
她永遠都在他身邊。
從小到大,都這麼告訴他。
到現在……也是這般。
「我會一直陪著你的。你要知道,如你不立後,官員也會彈劾你,君主絕嗣,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……」
「我不會絕嗣,我不會!」褚危沒有任何猶豫,將她雙手捏在掌心,虔誠的眼神望著她,話語有些急促,「姑母……姑母,你信我一次,好不好?我們先不立後,這不急!」
褚纓微微搖頭:「這件事,不可以應你。」
褚危一下流了淚出來,他衣袍上的龍紋也隨他一起趴在地上,與他一同哭得顫抖。
「姑母你不要丟下我,我會好好當這個君主的,我一定能做得很好,很好很好,比他還要好!我會……」
「你何必,再在這個時候提他呢?」褚纓垂眸看他,眸色暗下去。
她深吸口氣,看著他跪地的身影,緩緩起身,望著不遠處懸掛的畫像,那是持耀君的畫像。
她提步走過去,掠過他,一步一步,踩著他的衣袍過去,衣袍上的龍爪背印上了灰撲撲的腳印。
「你恨他,我知道。」
「那年,他把你丟在了獵場,在那之後,也對你極其嚴苛,百般壓制。你想,為什麼你的父親會是這樣的人呢,這樣不顧你的性命,這樣忌憚你的聰慧。持耀君,可真是個可恨的人呀,為了自己的位置穩固,而折磨自己的孩子,真是可惡啊——」
褚纓走到持耀君的畫像前。
畫像中的人端莊威嚴,五官周正,鷹隼般的眼眸仿佛能透過畫像將人刺穿。
「你說對嗎,危兒?」
第48章
褚危不知道,為什麼他的姑母要這麼說。
他膝行過去,拖曳著龍袍,到了褚纓身前,抬手拽住她衣袖,哽咽著道:「我什麼都不知道,我只是害怕姑母丟下我,故而不想立後,現在還太早了……我還未及冠,何必如此著急?」
褚纓沒有回答他,只是靜靜望著那幅持耀君的畫像。
「姑母……可不可以理理我?」
褚危的手攀著她衣袖,尋上她的手抓住。
褚纓這才垂眸,看向他。
話語間,流露出一絲失望:「你還不肯說真話嗎?」
褚危蹙眉,搖著腦袋,眸中蓄滿了眼淚,甚是無辜的樣子。
「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,姑母,我縱然怨他對我的種種打壓,可畢竟,他是我父君,我不會對他如何的……」
「他身死那日,我也不是故意不讓姑母見他,我只是怕姑母也被染上病症……」
褚纓抽出自己的手,可立馬又被他追上扯住,將她上身都扯下來了一些,他匆忙道:「是真的,我說的都是真的!姑母……危兒只是想對你好,危兒都是為了你好。」
「為了我?」褚纓保持著這個姿勢,任由褚危拉著自己。
「姑母你可以理解我的,對不對?」褚危拽著她手腕向下,她便順勢蹲下來,平視著他。
眼神交匯,他眸中只有委屈與討好。
褚纓忽而問:「為何殺了他們?」
褚危沒有停頓,仿佛這回答已在他心中演練無數遍,他答道:「我沒有辦法,姑母,證據就在眼前,難道,還要放了他們不成?那樣,臣子們該有多失望?姑母,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冤枉的……」
褚纓深吸口氣,起身後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