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園廣播調出《運動員進行曲》,整棟樓的學生都聚集在樓梯間,人頭攢動。
葉紹*瑤撥開人群,給自己拼出一條路,直直抵達辦公室。
「報告,」她推開虛掩的門,「媽……老師,您找我嗎?」
在座的老師都埋頭笑。
邵女士的綽號已經成為這裡獨有的笑話。
葉紹瑤從來不習慣在公眾場合叫她老師,張口閉口都是「媽媽」,久而久之,邵女士成了辦公室響噹噹的「媽老師」。
「有人打電話找你。」
「誰?」
葉紹瑤首先排除自己的朋友們,能在這時候打電話的,應該不會是老實上課的學生。
「沒有備註,我以為是詐騙電話,掛了兩次。」
正說著,屏幕再次跳出來電顯示,對方似乎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魄力。
「餵。」為了不打擾老師們的休息,葉紹瑤蹲在邵女士工位後的角落裡,偷偷摸摸干起地下工作。
「是葉紹瑤妹妹對吧。」
她慌亂地捂緊聽筒,怎麼是免提!
「你好,你一定聽過我的名字。」
葉紹瑤腹誹,哪有這麼自信的人,居然篤定自己有這樣的知名度,同學們追的影視明星也不敢有這樣的口氣。
「你是?」
「我叫金蕎麥。」
金蕎麥,以前同場競技的時候,她們的確有幾次擦肩而過,不過留給葉紹瑤的印象不深,只覺得精緻的妝容下是尚年輕的面龐。
尹誼萱說,她是自己的同門師姐,今年也才二十出頭,只能怪花滑是一項行大於言的運動,即使久聞大名,葉紹瑤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音色。
「前輩好。」
「我這些天一直在等你的電話,盼星星盼月亮也不來,只好親自找上門。」
穆百川不僅是介紹人,還是一名優秀的諜中諜,沒聽見這邊的風聲,扭頭就將邵女士的號碼給了出去。
「前輩,」葉紹瑤說話有些打結,半天沒捋順自己的舌頭,「您是催我交學費的嗎?」
「我是想問一問,如果你真心實意想要學習冰舞,我今天就能飛到岸北。」
電話那頭太過嘈雜,像在某個人群扎堆的地方,時不時有廣播公開找人,某某航班的旅客還未登機。
「您在機場?」
「對,中午十二點就有航班。」
這怎麼能是詢問意見呢,頗有先斬後奏的意味。
但這剛好幫助葉紹瑤堅定決心。
「很榮幸能夠追隨前輩!」能有國內冰舞一號的手把手指導,這是送上門的好事。
「聽著像我命不久矣,」金蕎麥笑著打趣,手裡推著行李箱買定機票,「明天早上九點,冰上中心見。」
葉紹瑤歸還手機,課間操的鈴聲正好結束,教學樓恢復了往日的嬉鬧。
她已經陷進沼澤地許久,想過掙扎自救,但除了越陷越深,幾乎沒有看到半分轉機。
真到即將被吞沒的時候,有一股力量將她拽下,只是瞬間的窒息,身體落進另一片天空。
她雙手向後一揚,所有的煩惱都被拋卻,除了還得繼續投入的學習和事業,她不為任何坎坷焦心。
腳步也終於變輕盈。
今晚有人輾轉難眠,甫一閉上眼睛,六點半的鬧鐘又響了,吵醒了一家人。
邵女士認命地順手做早餐,葉先生趁時間還早,允許閨女搭一趟順風車。
「今天只有十三攝氏度,怎麼還穿裙子?」他問。
葉紹瑤興奮過度,一點睏倦也看不出:「這表達了裙子主人的喜悅之情。」
她站上冰場,特意穿著上個賽季的表演服,一為慶祝自己終於有了正式的教練,二為鼓勵自己終於不再躊躇不前。
但金蕎麥只是和她握了手,目光短暫地停留後,重新眺望門外。
葉紹瑤也回頭看,但那裡沒有任何東西。
「您在瞅什麼?」她問。
「你搭檔呢,穆前輩說,你的搭檔是個帥帥的小男生。」
「季林越他來不了。」葉紹瑤說實話。
昨天晚上,她將訓練計劃的最新進展告訴給季林越,但一時半會沒辦法請假,他只能參加周六的考試。
「周六還有考試?」金蕎麥驚訝。
葉紹瑤點頭,不過這得顛倒因果。
H省教育局從來都重視中學生的休息權益,在零幾年就提出「學校禁止在周末補課」規定。
但各地高中很快給出對策。
明文不讓補課,但沒說不讓舉行考試,故而實中把周考放在了星期六,空子一鑽就是好幾年。
原定的上冰課變成觀摩賞析,葉紹瑤扒在擋板上,看金蕎麥和陳新博在冰場滑得來來回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