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槐老老實實窩在他懷裡。
封無為盤膝打坐,不過頃刻,忽然沉沉摔下去——
一個赤|裸的少年忽然出現,半抱著接住了他,讓他靠在牆上。
下一秒,這少年忽然踉蹌摔倒,發出痛苦的悶哼,仿佛火烤油烹般尖銳的疼痛席捲了他。
他跪在地上,頭抵著冰涼的地面,一邊死死咬住自己的手,沒有發出除了喘息外的任何聲音:「哈……」
不知道過了多久,他已經一身汗淋淋,如同從水裡出來一樣,他抬起頭,半長的、自然卷的頭髮汗濕貼在臉側。
這憑空出現的少年,有一張五官相當穠麗的臉,看著像是有異族血脈。
他有點失神地睜開眼睛。
他的眼睛在夜色里是灰色的,水汽朦朧。
過了一會他才回過神,然後慢慢膝行爬到了昏睡的封無為身邊。
他慢慢蜷縮在對方身邊,仿佛還在疼痛的餘韻中般瑟瑟發抖:「哥哥、哥哥……」
他是封槐。
「哥哥,你心腸好硬啊。」封槐瘋瘋癲癲假哭起來,「你拿那個討厭的火試探我是不是……好痛、好痛……」
「你懷疑我是屍魘……你懷疑我!」
他哭了一會,忽然翻身坐在了封無為的身上,盯著對方纏著繃帶的臉看了一會……
然後湊了過去。
第38章 封槐又開始哭了,顛三倒四。
封無為捂著頭醒轉時, 天色蒙蒙亮。
小狗正咬著他手上的繃帶一角睡得很香,短短的尾巴蓋在他手背,更像烤香的饅頭了。
他看了一眼四周, 神色古怪。
他許久沒有這樣沉睡過, 不如說從他入道開始, 就用打坐修煉代替了睡覺這樣多餘的行為。
從那日他渡劫失敗開始,他就常常感到睏倦, 偶爾陷入沉睡,甚至會做夢,有過去的事情,卻不完全是。
沉睡期間,定誡並未護主, 想來並沒有什麼危險,但……無可否認,他的神魂出了一些問題。
「唔、哥?」
小狗醒了, 滾了一圈後趴在桌面茫然地睜開眼,然後非常自然地舔了舔爪子,又用兩隻爪子揉自己軟乎乎的臉頰。
封無為垂眸看他:「在做什麼?」
「洗——臉。」小狗道,「我清醒了!」
「修者也要睡覺嗎?嚇我一跳, 我以為你只是在修習,沒敢打擾你。」封槐開始叨叨叨叨地倒豆子,「我都沒和你說上什麼話呢。」
「今天做什麼啊?」封槐委屈巴巴,「又把我丟在家裡嗎?我想跟你出去。」
封無為說:「還不行。」
封槐極其不高興, 但他答應了要乖乖的、要聽話。
他耳朵耷拉下來,尾巴喪氣地甩了兩下。
「那個弟子會來照顧你。」封無為說, 「我今日要下山,需要兩三日。」
封槐抱著他的手指, 搖來搖去:「真的不可以帶我嗎?」
封無為說:「不可以。」
小狗頓時沒了精氣神,趴在他手上嚷嚷:「你拒絕太直白了!」
封無為臉上流露出輕微的困惑,他平靜道:「拒絕,就是要讓對方知道吧。」
封槐不說話了,過了一會說:「是呀。」
他在繃帶里滾了幾圈,把自己滾出來,乖乖站在桌上:「那你去做什麼?」
「調查前段時間的屍魘。」封無為纏好繃帶,門外傳來蒲箐魚謹慎的敲門聲,他抬眉,「我走了。」
封槐「唔」了一聲。
如此半月,封無為白日都不怎麼在,夜晚才會回來,封槐每回都應好,老老實實跟蒲箐魚在峰內。
但他最初還興致勃勃聊聊自己和封無為的過去,要不就逗鳥爬樹抓蟲,還能去小廚房和峰內弟子玩,成了女弟子們的新寵。
後來漸漸就蔫巴了,幹什麼都興致缺缺。
蒲箐魚絞盡腦汁跟他玩,有一天問他要不要去池塘抓魚玩——那都是靈鯉,在陽光下顏色漂亮。
小狗掀起眼皮,好像有了點興趣,封槐道:「好吃嗎?」
「這……沒吃過,誰敢吃劍君山上的魚啊!」蒲箐魚和他熟了,「但是鱗片很漂亮,如夢似幻的,我們去看看。」
封槐說:「好。」
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。
封無為今日在劍宗水獄處理事務——
不久前,他渡劫當日,無數屍魘仿佛有意識般向劍宗而來,引起了極大的騷亂。
而那一天,有弟子解除了劍宗的護山大陣,那弟子後來被發現暈倒在禁地,而後被抓入大牢,無論怎麼問,對方都惶恐說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