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這番話,盧月照心下一驚,忙道:「民女惶恐,怎當得起王爺的一句『救命之恩』,明明是王爺對民女全家有再塑之恩情,而且......是民女自己要跪的,與王爺有何干係。」
裴祜的視線從旂兒身上緩緩移開,移在了盧月照俯首的單薄身子上,最後,落在了她那脂白的脖後。
微微側首,可見其上的血痂,甚是明顯。
「哦?聽你這話,是知曉本王所說之『救命之恩』為何了?」
「不不不,民女不知!」盧月照反應過來了,北同村旁的山洞之中,乾王分明是喬裝,況且,他這般天之驕子,生來便是儲君,怎會願意讓人記得自己受傷時的狼狽模樣?
「民女口誤,自攔車駕之前,從未見過王爺貴容!」
「哦?是嗎?抬起頭,看著本王回話。」
「是。」
盧月照抬頭,與裴祜視線相對。
裴祜輕輕皺了眉,眼神中滿是疑惑,「可那日你明明見了本王的模樣,還為本王包紮傷口,甚至留下了一瓶果酒,果酒甘甜,本王至今記得那味道。你......當真不記得了?」
那她究竟是該記得還是不記得啊?
盧月照斂下眸子,心中暗道。
她咬了咬牙繼續回道:「民女實在惶恐,那日外出採買,卻不小心迷了路,這才偶遇王爺,舉手之勞,不足王爺掛齒,王爺對民女才是有如再造之恩,民女不勝感激。」
「這麼說,是不需要本王報恩了?」
「民女不敢!」
「你既如此篤定不需要本王相報,本王也不好勉強,只不過——」
盧月照的心再次提起來,她豎著耳朵仔細去聽裴祜接下來的話語。
「本王有一件事還要你相助,你若是願意,就當報答本王照拂你妹妹和兒子之恩,」裴祜頓了一瞬,「當然,本王是在與你相商,你若是不願意,本王自不會勉強。」
「不,何來勉強之說,民女微末正愁不知該如何報答王爺恩情,只要是民女能夠做到,民女定竭盡全力!」
盧月照不假思索地答道。
名為商量,實則要挾,她哪裡有選擇的餘地,直到此刻,她才知曉乾王的來意。
只不過,她有什麼是能夠為乾王做的嗎?
「你如今每隔一日便會去往吳府為吳仲彥的妻子授課,本王的要求很簡單,你只需做你該做之事,只有一點,若發現任何不妥之處,即刻向本王匯報。」
盧月照只覺得脊背發涼,乾王竟知曉自己在吳府做事,不過也是,普天之下,只要是他這個攝政王想要知曉之事,想必不出兩日便會放置於他的案頭。
他開口便喚自己的名字,後來還叫著旂兒的名字,想必關於她的一切,乾王無有不知,否則,也不會找上自己。
「敢問王爺,若有消息,民女該如何告知?」
「很簡單,就往你院中的那棵梨花樹上系一個紅色綢帶,到時候自然會有人與你接觸。」
言罷,一直立在裴祜身側的於元忠將手中的紅綢遞給了盧月照。
「與你接頭之人,屆時身上也會攜帶這同一質地的紅綢,還望盧娘子莫要認錯。」於元忠說道。
那豈不是意味著,她所居住的這一方院子,以及所有在這個院子裡的人,要時時刻刻在監視之下。
盧月照一陣冷寒,卻只能說著「王爺放心,民女明白」。
這時,一直在裴祜懷中的旂兒不知怎的,又向著盧月照所在的方向轉頭看著,看著看著忽然就皺了鼻子,小嘴巴一撇,哭了起來。
他累了,餓了,想娘親了,不想再對著這個男人笑了,可是娘親遲遲不來抱他,所以他哭了。
旂兒這一哭不要緊,盧月照聽得心碎,也紅了眼眶。
「王爺——旂兒還小,不懂事,王爺身份尊貴,還是交由我來抱著吧。」她聲音微顫。
裴祜低著頭看向懷裡的小傢伙,此時頗有些不知所措,他哪裡抱過小孩子,只不過是因為進門後看這嬰孩實在可愛,加之存心要挾這嬰孩的母親,這才讓於元忠把孩子放在他懷裡,於元忠前兩年便當了爹,有經驗,本來裴祜還有些不適應,生怕孩子亂動,自己再把他給摔了,沒成想這個孩子倒是乖巧,不哭不鬧還對著自己笑,仔細看去,五官倒是像他母親多些。
可現在旂兒一哭鬧,裴祜愣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,這小娃娃身上又軟,他手都不知該如何放了。
「王爺,民女求您——」
一雙含煙眸子此刻愴然欲泣,懇求著裴祜。
他凝視了幾息。
罷了。
「你自己來抱罷。」裴祜鬆了口。
盧月照起身,從他手中接過孩子,而後垂首,「多謝王爺。」
這時,旂兒伸出自己一隻肉嘟嘟的小手,想要去摸娘親的臉頰,奈何手太短夠不到,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眶一滴滴滑落,委屈極了。
盧月照伸手握住旂兒伸出的小手,在他的手心落下輕輕一吻。
她低垂著頭,如羽睫毛輕輕顫抖,下一刻,一滴淚水滴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