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鼓了鼓腮幫子,「眼下看來,大爺一死,四姑爺接手生意上的事,雖說老爺沒在家,還不曾定下來將來如何,可只要他做得好,哪還有別的人選,這副家業將來少不得是要交給他了。」
「怎麼沒別的人選,姜南台不是?一個侄兒,一個女婿,我看親疏遠近都差不多。」
西屏笑著搖頭,「三叔不是做生意的料,老爺也是清楚的。」
時修一聽她嘴裡說出「三叔」兩個字眼,心裡就不痛快,這幾乎要成了一種本能了。他咬一下她的嘴巴,用了力道捏她的手,「以後別管他叫什麼三叔,我聽不慣。」
她手上一疼,便反口咬回去,比他更用力,「人家本來就是三叔嚜!」
「嘶——」他下嘴皮給她咬破了一點,滲出一絲血,他抿了抿,皺了皺眉,帶著警告意味,「他沒名字?三叔三叔的,不知道的還當你們是多親的親戚呢。」
這還不親?西屏近近地睇著他好笑,「要論親疏遠近,自然是我和你們姚家親。」
「噯,這話我愛聽,算你識趣。」他點了下她的鼻尖,「照你這麼說,鄭晨這些日子倒做得不錯?」
西屏站起來,緩緩朝榻前走去,「是不錯,照眼下的局面看,他的確是有不小的嫌疑。可他也沒有作案的時間,我暗裡打聽過了,大爺死的那天晚上,他沒出過二門。」
「這倒是和四姨娘一樣。」他也慢慢踱步過來,「不過你怎麼會暗裡問他的行跡,難不成你也早就懷疑過他?」
叫他說准了,西屏早知道鄭晨這人不簡單,少不得疑心是他,所以特地向看守二門的婆子問過。
他卻走到跟前來一笑,「你記不記得初十那小丫頭當初到晚鳳居裝神弄鬼時,是怎麼進的二門?」
差點忘了,那二門牆下有個洞!
難道真是鄭晨?她心裡怙惙著,想要為鄭晨開脫,不管鄭晨是懷著怎麼樣的目的,到底也幫過她,某種程度上,他們是同道中人。可卻不知該怎麼樣替他分辯才好,匆匆思忖間,一垂眼皮,卻看見時修腰.下.膨起來了一點,她一下就忘了想說什麼,臉剎那間漲紅起來,忙別過臉去。
時修見狀,跟著往下頭看,自己霎時也鬧得耳根子通紅。
少頃,他偏在她臉那邊坐下去,不避忌地盯著她,意味深長地道:「倘或有一天把我逼急了,我可就禮.義.廉.恥一概都顧不得了。」
可西屏知道,他是個是非分明的人,連他父親母親兄嫂也都是百里挑一的正直善良的人,這話不過是他自己在和自己賭氣。她不能冒這個險,也不能害了他。
這夜裡兩處難眠,時修睡在枕上,幾番糾葛權衡,最後又覺好笑,為些根本只還不確定的疑點去憂慮,簡直沒道理,也全沒那個必要。
他從床上起來,拉開門,那婆娑的花架之上,懸著半個清透的月亮,像是回憶里的月亮,那月光也是從前的月光,是舊得發白的顏色。他只能明確一點,假如從未和她重逢,他根本不會流連嘆息,任它春悲秋愁,這世間一切愛和恨都和他沒關係。可到底是重逢了,儘管從前那種無動於衷會免卻許多不必要的煩惱,但這時候又覺得,煩惱才能令生命更生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