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是他越發小心,恨不得每個動作都精細到毫米。
可屋漏偏逢連夜雨,倒車的時候,就聽到後邊傳來咔嚓一聲輕響,車子不動了。
程乾絕望的看向蘇商,這功夫讓他下車去清理,他是萬萬不敢的,只能請求蘇商。
蘇商能說什麼的,雖然是廢物小點心,但到底是她的大主顧,以他的霉運,今後少不得還要給她散財,可不能丟下他不管。
她直接下車,要去將那塊翹起的石磚挪開。
哪知剛推開車門,就聽程乾一聲尖叫。
方才的聲音到底驚動了那群非人之物。
更靠近他們這一邊的送葬隊伍,抬棺的,吹打的,都齊齊轉過頭來看著這輛街上唯一還散發著活人氣息的小汽車。
而那口漆黑的棺材蓋竟然沒有釘死,隨著抬棺人的轉頭,打破了微妙的平衡,竟然向著一邊滑落,這會兒已經搖搖欲墜,露出裡頭乾癟如同稻草人的屍體。
哦吼。
蘇商心知要遭,這會兒再摳磚頭倒車跑是來不及了。
她即刻丟出一張紙人,同時拉開駕駛位的車門,抓起嚇傻了的程乾之,隨後用力一蹬車門,斜著撞出去,剛好撞在旁邊酒水鋪子緊閉的木門上。
一撞之下,門就開了。
自然不是酒鋪老闆貪圖生意,外頭這情況還敢虛掩著門等客人上門,而是蘇商丟出去的小紙人順著門縫溜了進去,將門閂挑開了。
衝進門後,蘇商行雲流水的講將門栓再度放下,隨後,反手緊緊捂住了程乾之的口鼻,防止他接著亂叫。
轉頭掃了一眼酒鋪內,就見櫃檯後頭,探出半個腦袋。
是酒鋪老闆,對著這兩個不速之客怒目而視。
不等他開口怒斥,就見蘇商抬起另一隻手比在唇邊,讓他安靜。
幾乎是同一時間,有敲門聲響起,起先是咚咚咚咚的四聲,過不多時,便成了急促的咚咚咚三聲。
伴隨著壓低了的喘息和哭泣,是個小孩子壓低了嗓門的聲音:「救命!放我進去吧!外頭都是紙人,我好害怕嗚嗚嗚……」
酒鋪老闆的神色瞬間糾結起來。
那個聲音,他很熟悉。
他記得,民間有人三鬼四的傳說,大概敲門聲是四下的是鬼,敲三下的是人,那現在外邊的……
他剛要起身,就見蘇商對他擺手,又用口型緩緩對他道:別出聲,不然會死。
老闆登時不敢動了。
親戚家的孩子,到底不如自己的命重要。
敲門和懇求持續了一陣子之後,就變成了指甲刮擦木板的聲音,還有陰森森的鬼哭。
「舅舅,你好狠的心啊,你知道我死的多慘嗎,嗚嗚嗚嗚,它們挖了我的心肝,我肚子好空啊,也好冷啊,把你的五臟借給我暖暖身子吧……」
程乾之被蘇商按著口鼻,後腦就緊靠在門板上,只覺著好似有指甲在撓他的頭皮,冷汗如瀑,只恨自己不能直接被嚇暈,反而要清醒著受折磨。
又過了好一陣子,直到隔壁的鋪子裡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響,外頭才終於安靜了。
程乾之沒聽到離開的腳步聲,仍舊是不敢動。
而且,他的脖子僵如癱瘓五十年的老翁,想動也動不了。
蘇商已經鬆開了他,還順便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把手。
她起身,去敲了敲櫃檯:「外頭怎麼回事,說說唄?順便來點吃的。」
酒鋪老闆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,臉色變了幾變,最終選擇了兇惡的表情:「我怎麼知道?我收留不起你們,快滾!」
蘇商也不惱,雙手撐在櫃檯上,歪頭反問:「你不知道?剛才那個求救的孩子,你不認識?他可是真的眼巴巴等著你開門救他呢。」
男人的眼珠子顫了顫。
「不,不可能……三蛋子還活著?不對,你剛才不是不讓我開門嗎?你……」
他只覺著自己被蘇商耍了,更是惱怒,要不是看對方有兩個人,外頭又兇險異常,鬧大了動靜大家都要完蛋,不然定會抄起傢伙將這兩人趕出去。
蘇商看他吹鬍子瞪眼,慢悠悠道:「真不說啊,那就算了,天亮我們就走。」
說著拍到桌上一張十塊錢的銀行券,轉頭去看貨架上的酒。
老闆差點被氣暈,但看著桌上的票子,又不至於真暈過去。
冷靜下來想,這人能憑空弄開他的門閂,很是邪門。若她講道理也還罷了,若是不講,他也沒奈何。
看程乾之也是惶惶然,倒像個正常人的反應,去跟他低聲聊了兩句,之後大為震驚,漲紅了麵皮,不太好意思的又去找蘇商搭話:「蘇姑娘,您是來咱們這降妖除鬼的嗎?」